汉辰烧了两天,吊瓶针就一直没断。汉威也只得跟舅舅解释再三,趁了临走前的几天守候在大哥身边。
看了大哥吃过药昏昏的睡了,汉威在床前静静地守望着。还是玉凝姐宽慰着把他劝出去:“你哥的病是老病根儿了,只是这两年来发作得少些。姐姐知道你这份儿心就够了,只是你守在这裏也没大用,还是忙你的去吧。”
汉威也只得点点头,心裏的彷徨犹豫自然不必说。先时他得了病,都是大哥彻夜在床边守了照应着,那份疼爱呵护怕比对小亮的还多些。
抬头看到小亮规规矩矩地走过来,先是给玉凝鞠躬道了声:“阿母早!”又转向他叫了声“小叔。”
“你怎么没去学里?不用上课了吗?”汉威奇怪地问。
玉凝只说是已经代亮儿向学校告了几天的假,好在家里照应。
汉威在小亮房里帮他背着《孙子兵法》,怕他生记起来困难,还特地引申些生动的典故和案例为他增加理解。小亮似懂非懂的听着,汉威滔滔不绝地讲着,但每当汉威反回来再换个方法测试小亮时,小亮就又不知道该如何做答了。
汉威心想,反正自己如今把军里的事都交代出去了,有的是时间跟小亮死战到底,便耐了心再讲了一遍。又开导小亮说:“脑子想事情、学东西都要活络,要能举一反三。你现在纸上谈兵就如此了,日后真是带兵打仗又该如何?做将领的一个决策失误,可能就是手下数千万士兵的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总不想真拿多些骨头垫路吧?”
话还没多说,小亮的泪珠已如雨点般“扑嗒”“扑嗒”落在桌案上。汉威心想我还没说什么重话,他就这么副委屈样了。心裏就没好气,想想若是自己就这么走了,剩了小亮在那平日律人律己一丝不苟的大哥身边,那还少不了的有得罪受。便横了心,没有再像平日那样纵容他斥责道:“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打你。还是小叔讲得不好,你听不懂?哪里不明白你就问!”汉威提高话音。
小亮哭得更凶,就是不答话。汉威怎么问小亮就只一味伤心地哭,弄得汉威也急不得恼不得,一把将书扔在了桌上怒道:“背不下就别背了!”
汉威本想转身就出去,又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跟大哥一样的暴躁了,便递给小亮个手帕让他擦泪,边缓和劝说:“小叔不好,怕是讲得太晦涩了。若是你七叔爷活着就好了,总听说他在讲武堂讲战略是最精彩的。”
“精彩又怎么样?会了兵法又怎么样?到头来七叔爷不也早早的进了黄土吗?我不想打仗,干什么要打仗?”小亮终于歇斯底里地嚷出来,一番话让汉威也着实吃惊,小亮从心裏就是厌恶战争的。
汉威沉默不语了,但唯一欣慰的是小亮毕竟还是肯跟他交心说实话,这番话若让大哥听去肯定把小亮的骨头都得拆了。
“小叔,我天生就是木头脑袋,学不来的。你别对牛弹琴了。阿爸考我不会,就打死我好了,死了我就不再遭这活罪了。”小亮哭得泣泗横流。
汉威不想小亮说出这么绝望的话,而且就是为了背点书。心裏的怒火被他那没来由的泪水也拱得蠢蠢欲动,真不知道大哥带小亮这几日是不是也这般的煎熬呢。就小亮这脑子和性子别说是遇了大哥,连他都恨不得踹上他几脚。这部《兵法十三篇》他十二、三岁间就倒背如流了,也没觉得会费这么大的精力。
汉威沉住气,让小亮不要太紧张,自当是看小说听评话般的当做消遣来学这部《兵法十三篇》。
小亮镇静下来,接了背着《谋攻篇》。汉威在屋里徘徊时,发现小亮的画板立在一旁,裏面新近画的几张“朱理亚诺·美第奇”的人物素描,那线条勾勒得优雅流畅,人物很是传神。
“你新画的?”汉威问,他知道小亮酷爱绘画,自幼在他颇有造诣的外公指导下,亮儿那水墨画就颇露头角,十分的出色。去年大哥也同意给小亮请了位西洋的画师开始学素描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