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对小弟突如其来的举动显得不安,生怕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小子失口惹出什么祸端,但汉威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依然坚持了握住大哥抢话筒的手,对大哥轻轻摇着头,又对话筒那边的何长官平和的说:“总座放心,难处自然是有,但家兄还是会以中央大局着想。”
挂了电话,汉辰半盍了眼诧异的打量汉威,汉威说:“大哥气头上,连小弟都看出了。此时还是缄默为好,给彼此留些时间和空间。”汉威看了大哥冰凉的目光,又补了句:“恐怕何长官也不会相信大哥此时睡得下,怕他此刻也要费尽思量,彻夜不眠了。”
汉威小心的将汤面端来放在大哥的案前:“大哥快吃吧,这面放久了就快结在一起了。”
汉辰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汉威离开。
第二天一早,汉威同周警探去储家庄周围勘察现场,却是一无所得。
汉威随周警探进了储家庄,姐夫储忠良接待了他们。经过这场浩劫,储姐夫显得颓废了许多,说话都如中风般有些口齿不清了。
“小弟呀,”姐夫语重心长的说,“姐夫前些时候也是气糊涂了,姐夫说了什么气话,自己都记不得了。听说了你大哥迁怒你,让你受苦了。”
周警探把话引到正题,略谈了两个冒牌凶手自杀的事。
储忠良提供线索说,他觉得赤党和日本人嫌疑最大。
前年他曾经支援过宛城围剿赤党的经费物资而同赤党结仇,近来听说那个曾险些丧命在储家庄后山的赤党游记队头领带人游荡来龙城了。
另一种可能是日本人,去年抗战打响前,他在同东北的日本商人做大烟军火买卖时,狠狠的黑了日本人一笔,日本人一直在寻仇。
储姐夫边说边拭泪对汉威说:“万事有命,姐夫如今是想通了,不管这凶手是流民也好,赤党也罢,还是日本人,总之你姐姐是回不来了。”说罢就悲悲啜啜的哭了起来。
二月娇终于如汉威所盼的出现了,平静又陌生的将茶水放在汉威和周警探面前的茶几上。
二月娇凄楚的眼神同汉威对视的那一秒,汉威就觉得二月娇有话对他说。
“姐夫,我要方便一下。”汉威说。
“小舅爷随小的过来吧。”二月娇引了汉威去洗手间。
左右无人,汉威头也没偏的目视前方低声问前面引路的二月娇:“你方便出去讲话吗?我有事想问你。”
二月娇沉默,然后娇声说:“小舅爷往这边请。”
直到送汉威回客厅时,二月娇才低声说:“花枝巷的老房子,后天中午见。”
声音很小,汉威低头说:“记得了。”心中充满胜利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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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去姐夫那里了?”汉辰皱了眉头追问。
“是。”汉威略欠身恭敬的答着。
“为什么?”
“协助周警探查明大姐的死因,毕竟汉威是大姐临终前最后见的人。”汉威的答话冷静沉着。
汉辰凝视他良久,斥责说:“你就不能老实在家少去惹事,这是警察局在管。”
“大姐的死,汉威有责任,汉威当然要查明真凶,给大姐一个交待。”汉威斩钉截铁的答话,丝毫不让步,又让汉辰无可辩驳。
“你翅膀长硬了是吧?别以为扮上了妆就能唱成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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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周折,汉威终于联系到二月娇出来一叙。从茶楼转到小巷,汉威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跟着他,回头时总是看不到人影。
汉威故意拐进一条他曾经十分熟悉的小巷子,闪进一家干果店又从旁门闪出,终于看到了跟踪他的那个神秘的影子——梅姑。
摇晃着一只糖人的梅姑见被汉威抓到,跳了脚撒娇的开心说:“小叔叔,还是被你捉到了。”
汉威沉了脸看着她,随即笑了刮了她的鼻子责怪说:“小叔叔险些把你当特务开枪了。”
梅姑笑得灿烂,得意说:“我要保护小叔叔,不让坏人再伤害小叔叔。”
“小丫头,长本事了,小叔叔哪里用你保护。”汉威敷衍了她说:“梅姑快回家,你奶奶知道你出来了吗?外面不安全。”
梅姑执拗说:“小叔叔同梅姑一起回家,不然我告诉大伯伯了。”
汉威有些不耐烦,毕竟他急于去见二月娇。
“小叔叔,”梅姑纠缠着汉威:“梅姑要吃杏脯,你给梅姑买了,梅姑就不缠你。”
汉威无奈,来到柜台让伙计帮了称二两杏脯,忽然一个小男孩儿冲跑过来,拉了汉威的衣襟摇晃说:“叔叔叔叔,有个哥哥给你的。”手里递给汉威一个纸条。
汉威展开看时,草草几个字,是二月娇的笔迹:“有状况,速离开,改日再约。”
“小叔叔跟我走。”梅姑拉了汉威从干果店的楼梯后的一个小门出去,穿街走巷的比汉威还熟悉这带的地形,汉威好生的奇怪。
晚饭时,汉威同大哥汉辰对面而坐,都是只顾低头吃饭没有过多言语。
顾师母去了庙里为大姐超度祷告也带走了梅姑,家里冷清清的只剩兄弟二人。
“小爷,再喝碗汤吧,你身子虚,要好好补补。”胡伯张罗着为汉威添汤。
汉威微微欠身,恭敬守礼的婉拒说:“不再麻烦胡伯,汉威已经吃好了,谢谢胡伯。”
那话说得谦恭得体,配了洒落的举止,胡伯嘴裏喏喏,却是从汉威身上隐约看出了昔日七爷的一些影子,不免多了些伤感,怅然的看眼汉辰,汉辰沉默不语。
汉辰也觉出了小弟这些天来的怪异,象鸣蝉蜕皮般的诡异。
汉辰总情不自禁的凝视小弟的举止表情发呆,弟兄二人目光偶遇时,汉辰干涩的问了句:“你白天出去了?”
“回大哥的话,汉威今天出门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旧友。”
汉辰见他答话中都带了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温和,这种谈话仿佛又回到三年前余舅爷事件后兄弟二人在汽车里推玩辞令的对话,汉辰引生了一丝难言的苦涩。
“顾师母同梅姑去了庙里,这家里少了梅姑这孩子,忽然清静了许多。”胡伯见兄弟二人的话锋不对,忙藉着上菜的功夫引开话题。心裏却明白,其实平时家里吃饭或小聚,少了小爷汉威的欢声笑语才冷寂。而这几日小爷汉威人是在家,可那开心风趣的笑语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