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知道了?世道不太平,外面坏人多,再四处乱跑小心被野猫叼了你去!”说罢不等玉凝反唇相讥打马而去。
倪玉露拉拉玉凝的衣袖,拾起她掉落在地的马鞭道:“妹妹,算了,民不与官争。姐姐怕你吃亏。你是不知道这杨少帅的厉害,近年来杨大帅卧病在床,这少帅杨汉辰年纪轻轻执掌了龙城大权,把龙城快闹得鸡犬不宁了。这人心黑手很,上辈子怕是恶鬼投胎。我们有批货就犯在了他手里。二叔气得大病一场,说是杨大帅在世时都不会如此不给面子。”
“二叔就是为了这个事病的?”玉凝问。
玉露微哂道:“妹妹也不用气,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当被狗咬到了!不过二叔已经吩咐尔杰去把我们倪家在龙城的资产从龙城撤出,该卖的卖,改挪的挪。”
说罢留恋地抬头看看郁郁葱葱的树荫掩盖下的半山别墅道:“可惜这别墅,我还真喜欢,也在找人去卖了。”
没了马,玉凝心裏暗骂那个泼皮无赖的杨家小少爷乖儿,天下也就杨家这中土皇帝才有这样讨厌的儿子。
姐妹二人无奈,只得步行上山,也不知道两匹惊疯受伤的马跑去了哪里。
“听说北伐军就要打来了,看杨家这种土军阀能猖狂几时!”玉凝泄愤地骂了句,打了手掌再额前仰视半山的别墅,这盘山道绕行还有些路程,若是山间崎岖的小路又怕有荆棘丛生。
姐妹二人边说边行,玉凝讲着自己在美国的近况,玉露讲述倪家的新闻,走不多远,玉凝抬头看,发现半山的别墅还遥遥在山间,心裏不免泄气。额头已经是香汗涔涔,后悔没让仆人跟来。
几匹马冲山道冲下,马上的两名副官身后跟了两匹马驹。
“二位倪小姐,请上马吧。我们少帅怕你们步行艰难,特派我们来送马。”副官拍拍马,两匹马盘旋着慢悠悠走向玉凝。
那副救世主的样子令玉凝作呕,玉凝眉峰扬忿然骂:“你们家的马野,怕摔到本小姐,脏了我一身名贵的衣衫。”
说罢喊了玉露哼着歌继续向山上走,边走边观风景般同姐姐说笑指点。
两名副官觉得索然无趣,尴尬地忽视一眼,几匹马放慢脚步溜达着跟在玉凝姐妹身后走。
玉凝停,副官带着马也停住盘桓,玉凝和姐姐行,马就随在她们后面。
“你们像狗一样跟着我做什么?光天化日下要强抢民女!”玉凝骂道。
副官尴尬地笑笑,不多分辩,陪笑地打马跑上山去。
一阵乌云滚过,天下飘落豆大的雨珠,玉凝暗自叫苦,四周都是树林,想避雨又怕遭雷击。
姐妹二人狼狈不堪地踩着泥泞湿滑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摸索回别墅,如落汤鸡一般。
回到家,玉凝打着喷嚏,冲了个热水澡,脚底火辣辣疼痛。想起在山下被那小霸王戏弄,被那杨少帅羞辱,这口恶气如何也咽不下。
“玉凝,你收拾收拾行李,还是早些回美国复课吧。”妈妈进来劝道。
玉露拦阻道:“妈妈,看您说的。玉凝都读完硕士学位,您真要让她去读那个博士吗?女孩子读个状元有什么用?”
见玉凝卧在沙发中,奶娘正用一支缝衣针在蜡烛上烤烤,抱了玉凝的脚放在自己围了围裙的膝盖上,一点点挑着水泡,倪老夫人才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脚上打了这么大的水泡。”
“还不是隔壁的那家土鳖军阀,以为自己是龙城的皇帝呢!”倪玉露骂道,也躺靠在沙发里架着脚在凳子上等了奶娘来挑水泡。
倪太太未多问,摇头劝道:“民不与官争,我们家搬去上海离开这裏就是。看样子北伐军一来,这场战火硝烟是免不了。你们二叔已经在挪移资产了,这幢房子今天还了买主来看过。”
第二天,玉凝一觉醒来,脚已经无法着地,那些挤破水泡的肌肤红肿生痛,看来是发炎了。
“我就说过,这用针挑水泡不衞生。”玉凝抱怨道。
“二小姐,咱们世世代代都是这么挑水泡的。”奶娘辩驳道。
玉露在一旁窃笑道:“妹妹,这是天意,正好你去辛查理的诊所去看看,上帝给你们机会见面。”
玉凝一阵脸红,娇俏地瞪了姐姐一眼。
辛查理是她回国后,家里为她物色的男友。
辛查理家里也是上海的富商,生意人,辛查理在英国学医归来办的这家诊所在龙城数一数二。
玉凝在梳妆台前化得淡妆,轻扫了眉梢,略施唇红。换上一只松软的绣花拖鞋,在奶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上了汽车去山下别墅区的辛查理诊所。
诊所是幢白色的二层小洋楼,周围鸟语花香,花园中有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护士小姐的搀扶下散步。
玉凝进到辛查理的诊察室,护士小姐说辛查理在做手术,看了玉凝的伤,拿来碘酒等药品为玉凝处理发炎的伤口。
玉露在一旁取笑道:“妹妹,怎么我就没事,只你的脚这么精贵。”
处理过伤口,玉露怂恿玉凝等一等辛查理。
玉凝却是腼腆地一笑道:“改日再来吧。”
护士小姐解释说,有个断腿的病人在诊疗。
玉凝在奶娘的搀扶下出了诊室,迎面一阵呼喊声:“闪开,闪开!让路!”
两名军人抬着一副担架过来。
自从昨日在山下被杨少帅欺负,玉凝对军装充满反感。
一名副官在前面开路,同玉凝打个照面,竟然是昨天送马来的副官。
玉凝的眼神不由地望向他们抬的那担架上。
打着厚厚石膏绷带的粗笨的大腿,一只腿在旁边半屈,再向上看玉凝羞得一阵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