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久,汉辰就觉得他成为家中议论的话题。
母亲不时拉他到身边摸摸他的脸叹息:“儿大不由娘,是要娶媳妇了。”
顾师母忧心忡忡地说:“若说龙官儿这年纪娶媳妇也是使得的,只是这孩子似是在那些事上……还懵懂些,用不用让杨大哥缓一两年再议。”
“他爹那是想早抱孙子,由他去吧。给龙官儿娶个媳妇回来,一圆房,龙官儿就算成丁了。他老子总不会还如教训小孩子一般,多少留些颜面。”
顾师母不以为然反驳:“理是这个理,可你看小七圆房后,打没少挨,反是打得更狠了,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儿?”
汉辰好奇地问:“娘,什么是‘圆房’?”
顾师母噗嗤笑出声来,大太太“哎呀”一声叫,笑得红了脸对汉辰道:“你去问问你七叔,不要当了人问,自找没人的时候,不然他没脸告诉你。”
汉辰心裏更是狐疑,越是好奇就越想知道。
晚上见到小七叔,汉辰见书房里没了旁人,就凑去小七叔耳边悄悄问了什么是“圆房”。
小七叔吃惊地望着他,伸手欲打,忽然就将手放下改做搔搔自己的鬓角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汉辰就将上午母亲和师母的话一一告知七叔。
七叔点点头说:“若说这圆房呀,七叔告诉了你,你可不许去对他人讲。”
汉辰点点头,认真的样子。
小七叔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贴到耳边,神秘地说:“老辈子的人迷信,这新媳妇娶进门脚上不都是系了红绳,就是‘月老线’,就是怕新媳妇被妖怪勾引了半路跑回娘家去。所以呀,新媳妇过门的那个夜里,要把媳妇背在背上,绕了屋子里走圆圈,走七七四十九圈,就叫‘圆房’。”
汉辰好奇地问:“那岂不是要转晕了?”
“对!对!就是要把新媳妇转晕,转晕了就是你媳妇了,转不晕她就跑了。痴儿,可晓得什么是‘圆房’了?”
汉辰胡乱地点点头,又认真地问:“七叔,你娶七婶进门,可曾‘圆房’?”
小七叔鼓起嘴,瞪大眼认真地点点头,肯定地“嗯”了一声。
娴如过门的那天,秋月不肯理他,一个人蹲在廊子下洗帕子,头上带着他从军校回来时送给秋月的那枚黄蝴蝶发卡。
军校即将开学,他的大婚之日将近,心裏也是难言的落寞。
来在秋月身后,秋月似乎听出他的到来,停住手,却没理他,又埋头洗帕子。
“秋月,怎么了?不就是娶个媳妇回来。”
秋月用衣袖擦汗,头也不回说:“我娘说了,日后离龙哥远些,龙哥哥就要娶媳妇了。”
“娶媳妇又怎么样?爹偏说我长大了,奶娘照顾我不方便,要给我娶个媳妇回来洗衣伺候。我早就说,不如娶秋月。”
秋月哇地一声哭出来,手中的帕子扔进盆里,溅出水花反是溅了汉辰一身。
“秋月是老妈子的女儿,不配!”
撒腿就哭着跑开。
汉辰追去敲门,秋月在裏面任性地喊:“听不见,听不见!我不在!”
汉辰急得在门外来回踱步绕圈搓着手,心想,这女人才是麻烦,如今没“圆房”,就要先在这裏绕圈了。
秋月哭罢也就算了,缠着他要他许诺只喜欢她一个。
汉辰自然答应,这个家里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秋月妹妹最是同他贴心。
娴如进门前的那个夜晚,父亲请来一位老夫子给他讲“圆房”。
老夫子摇头晃脑地手里拿了几本册子,透过厚厚的眼镜看着汉辰笑,那笑意阴森森的,令汉辰不寒而栗。
汉辰胆怯地对父亲说:“爹爹,小七叔给汉辰讲过如何‘圆房’了,小七叔说当年他和七婶就是……就是那么‘圆房’的。”说罢满脸赤红得如下去热水的螃蟹,眼也垂着不敢看父亲,只脚尖在地上画着那圆房的圈儿。
杨大帅反是皱眉问:“你小七叔果真对你仔细讲过?”
汉辰点点头,羞涩的样子。
老夫子张张嘴,哈哈大笑起来,拱手道:“云公,令郎既是已知这其中奥秘,就不劳老夫再啰嗦。原本吗,这男女之间,不过是隔了层窗户纸,纸一捅破,嘿嘿,能有什么?”
那笑意都是坏坏地扫了汉辰几眼,起身拱手躬身对杨大帅道:“云公,那老朽就贺过杨门喜事,但愿喜事连连,明年抱上大孙子。”
汉辰就如此糊涂地过了这“启蒙”关。
新娘子如何进门拜堂,他都记不得,心裏没有丝毫兴奋高兴,反像是应负父亲安排的一个差事。
母亲乐得何不拢嘴,直到他牵着红绸送了新娘子进洞房,一堆来闹洞房的人在七叔的带领下又闹得他头晕脑胀找不出东西南北。
众人散去,烛影摇红,只剩下端坐在床边的娴如,还有梳着两只抓髻满头红花的小丫鬟四儿。
奶娘拉走四儿,小心嘱咐汉辰说:“龙官儿,如何圆房,你可是知道了?”
说罢指指红色的床上铺开的一条白绫,只铺了半边床。
汉辰一眼惶惑,但还是点点头,生怕再耽搁又会有人闯入。
推了奶娘出门,奶娘走到门边又回身对新娘子说:“新少奶奶,您对担待。龙官儿少爷还小,平素晚上睡觉有个习惯,总爱踢被子,您晚上留意些。”
“奶娘~~”汉辰拖长声音推着奶娘。
奶娘走出两步又回身道:“少奶奶,别冻到龙官儿,也别吓到他,有时候老爷吓得他夜里做噩梦,不过最近有两三年不尿床了。”
汉辰知道奶娘在闹洞房,推搡着奶娘出门,奶娘还叮嘱他:“大少爷,可是不要听秋月那丫头乱嚷乱闹。老爷急了要抱胖孙孙,今晚乖乖去圆房,若是调皮,老爷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