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国南院大王想邀老夫去城外相见狩猎?”童贯在听到陈襄南的邀约后,先是眉头一锁,但很快还是舒展开来,笑着点头道:“既然大王如此盛情,老夫自然不好推辞了。”陈襄南听他应下此事,本来有些紧张的神情也平复了下来,忙笑着道:“既如此,那烦请童枢密早做准备,两日后我们便会出城去和大王汇合,然后一同去往北边一代狩猎。”童贯再次点头应允,然后颇为客气地将陈襄南给送出门去。直到对方离开,看到使馆门前的辽兵守卫已比昨日松懈了许多,从当时的一两千人里外数层的包围变成了现在只有区区两三百人,他脸上的笑意却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猜疑与顾虑。其实在昨日孙途在幽州城里闹出这么大动静并把布防图拿回来后,童贯就已经做好了和辽人好生周旋一番的心思。可没想到这一夜居然平平静静地就过去了,压根没有人上门闹事,而且今日陈襄南竟还跟没事人一样地跑来邀请他们去城外狩猎,如此反应实在太诡异,反倒让他越发的不安起来。这时孙途也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童帅,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是,只提了一句说昨日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另外,辽国南院大王已在返回的路上,他还邀请老夫带人去参加一场狩猎呢。”“这其中恐怕有诈吧?”孙途立马警惕地说道。童贯冷笑点头:“那是自然,而且就是为昨日变故做出的应对,只是还看不透他们的真实目的。不过,此事却推脱不了,身在辽国,有些事情还是得照他们的意思来啊。”说到最后,他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官明白了,那到时候由下官率部下人等随童帅出城。”孙途当个人不让地请命道。对此,童贯倒是立马就一口应了下来。昨日事发后使馆中禁军的反应还是让他颇为不满的,倒是青州军,那时候展现出了冷静勇敢的一面,所以既然这次不能带所有护卫外出,就得挑最精锐敢战的同去了。童贯这时甚至都有些后悔之前入辽国时只带了区区两百青州军了,要是早知道禁军如此不堪,他当时就该把五百青州军全部带在身边的。两人也没说太多,孙途随即就跑去了外边几进院落,将布防在各处的手下军官都叫齐了,把过两日将护着童贯出城狩猎的安排给道了出来。随后又郑重提醒道:“此番虽明为狩猎,暗地里辽人一定会做些手脚,我们要做的就确保童帅的安全,你们可不能有丝毫的懈怠。还有,把连弩等兵器都准备好了,只要苗头不对,看我眼色行事,不必有太多顾虑。”众军官都只觉着心头一阵激动和紧张,这可是和辽军交手,是和以前所遇到的任何敌人都不同的存在。不过他们还是迅速表态:“卑职等定当竭尽全力确保童帅和都监的安全,也不会丢了我大宋军人的颜面!”“好,这两日你们多在房中歇息,都把精神给我养足了。我有一种预感,此番出城,必将有一场不小的战事!”孙途又叮嘱了两声,这才让他们各自散去,而他自己也开始做起了相应准备来。时间过得很快,两天一忽儿便已过去,转眼就是随辽人一起出城狩猎的日子。虽然契丹人在立国后不断吸收着汉人的经验和文化用以巩固自己的统治,但他们的一些民族传统却并没有因此就被遗忘,比如四时狩猎就被一直保留到了今日。尤其是在有一个极喜欢四方狩猎的皇帝的情况下,臣子们更是精于此道,哪怕是在与宋国交接,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事的南京这里,文武官员也个个都对狩猎有着天然的兴趣,耶律雄格知会一声,便有不下百来名大小文武官员加入其中。有了这些人的加入,这次狩猎的队伍自然不会小,他们身后多者二三十,少者三四人,总是有护卫仆役跟从的。而且这次连宋国大使和南京官员里位于第三的宣徽使耶律思不达都参加狩猎,出城队伍就更加庞大了,足有两三千人之众。各方人马在出了城后,便迅速打出了各自的旗号,然后有那性急的更是直接策马朝前奔驰而去,于是很快地,幽州城北那一大片的平原地带就已变得混乱而热闹,尘土漫天。直到这时,孙途才真正仔细观察了幽州以北,后世可称之为华北平原一带在如今的具体地貌与情况。相比于千年后之繁华与寸土寸金,如今幽州城内外其实都有些荒凉,城里还好,人口尚算稠密,可一出城后,却完全是一片荒郊野地,在那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别说城镇了,就是像样的村落也没几处,只有一条并不算太宽阔的道路延伸向了北边地平线的尽头。而在这等环境里,野兽确实极易繁殖,只离城两三里,便能在一些草木丛中看到一些小鹿和獐子之类的中体型的野兽,至于野兔之类的小兽更是所在多有,只要是箭术上过得去的,此时出手总能有些收获。不光是辽人大部分已经开始四处出动,射杀周围的猎物,就是护着童贯出来的三百宋人军卒,在不断向前的同时也捕杀了好多,这让童贯也来了兴致,竟在孙途等几人的护卫下亲自策马前冲,追赶起了一头拼命逃窜的牡鹿来。这只鹿能从不少辽人的追杀箭下几次逃生,其动作也确实够快够敏捷,而且它居然还深谙保命之道,逃窜时并不是如一般动物那样只会以一条直线全力冲刺,靠速度躲箭,而会在危险来临时突然就左右腾挪跳跃,从而然让辽人的几次飞箭都落在了空处。童贯也是见猎心喜,此时紧追不舍,已连发三箭,却还是未能命中那鹿,反倒因此让它拉开了一段更大的距离。而这时,边上也有一支队伍看中了这只足够敏捷的牡鹿,当先的几个辽人也是纷纷放箭,但因为距离的关系,却根本对它构不成任何威胁。但童贯见状却有些急了:“老夫要拿下这鹿,快些追上去!”他看中的猎物岂能被辽人夺去?孙途见状也赶紧催马急冲,身体随着马儿的颠簸上下起伏着,手中弓箭终究无法出手。他箭术虽然不错,但那只是步射,马射终究稍微欠缺了些,所以此番也不急着出手。可就是因为如此,孙途反倒比别人看事情要更清晰些,在一番追逐下,他已渐渐瞧出了些门道来。这鹿听觉和身体反应要远胜过其他同类,所以每每能听出身后箭矢飞来的方向,在那瞬间从容闪避,是武道中后发制人的手段了。这让他在感叹此鹿厉害之余,也有了对付它的办法,当即拉满了弓,往其左侧猛射一箭,随后又跟着快速再将一箭直取其后背,同时口中则冲童贯大喊:“童帅,射鹿身右!”侧方不远处的童贯几箭落空后也有些含糊起来,这要老是未能命中目标,他这个大宋重臣的脸面也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放了。现在听到孙途这一句后,童贯也没太作犹豫,更没有如之前般瞄着那鹿出箭,而是射向了牡鹿的右边。然后,一幕让不少人叫好惊诧的场景便出现了。就在童贯这一箭射到时,那鹿却跟傻了似的竟真就腾身往右侧一跃,正好撞向来箭,就跟自杀似的。只噗哧一声,那箭已贯入牡鹿的脖子处,使其一声悲鸣,再往前蹿了两步,就身子一软,缓缓地倒了下去。童贯一箭射倒了逃过好些人追击的牡鹿,让在场众人先是一怔,继而不少人都发出了一阵赞叹和欢呼,尤其是跟在后面的宋军护卫更是高声大呼:“太尉威武!”而已经冲到跟前的那些辽人则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兜转马头就冲向了其他的猎物。童贯这时也是满面红光,兴奋地大笑几声:“好,这当真是个好兆头啊。”说着又看了眼已经退回来的孙途:“这次又多亏了千里啊。”他也看出来了,要不是孙途之前那两箭逼迫得牡鹿只能往右闪避,只怕自己还真未能轻松猎杀它呢。孙途则谦逊地说了句:“还是童帅弓马犀利,下官只是出了点小力而已。”这回童贯是越发觉着满意了,孙途不但有本事有胆色,为人还足够聪明,自己今后是不是该好好重用一下对方了?而不是只将其丢在山东那一块做一些无关大局的事情……正思忖间,前方突然有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传来,竟是猛虎的啸声!这一声吓得众人**的战马都是四蹄一软,有几名军卒一时不慎更是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这下,孙途和童贯的脸色都跟着一变:“前面竟已开始猎虎了吗?”这猛虎一出,他们猎鹿的行为就算不得什么了。没有太多的犹豫,童贯便号令一声,带了队伍火速朝着那虎啸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