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的这一暴起确实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孙途都未曾想到他会突然动手,这让他眼中陡然就闪过了一丝杀意来。宋江更是大惊失色,当下就嘶声吼了起来:“铁牛住手,不得无礼!”他已察觉到孙途对自己的不满与敲打,这时若李逵再以下犯上,后果可就太严重了。但李逵此时已怒从心头起,一旦出手又岂是轻易能停的,眨眼间便已挥拳攻到了孙途面前,眼看一拳就要落实。突然,孙途身后闪过一人,单手一托,就把他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给带得往边上偏去,同时他身子一动,也紧跟贴上,肩膀一顶一靠,就把个一百多斤的敦实汉子给撞得踉跄后退,怪叫出声。本想趁机出手的孙途只能引而不发,有些欣赏地看着扑出来保护自己的青年护卫,此人正是岳飞!作为被孙途收到身边充作亲兵的岳飞此时已完全履行开了自己的职责,只一个照面就已化解了李逵看似凶狠的偷袭,又在快速的几招反攻下,已将之打得节节后撤,怪叫连声,却又无可奈何。别看岳飞年纪尚轻,这一身武艺却已颇得周侗真传,远非李逵这样的只凭一身气力却没多少章法的草莽汉子所能抵挡的。只片刻间,他的身上已连中数招,其中一拳更是打在其丹田处,竟打得他一口气缓不上来,身子一晃,噗通一下便栽倒在地,看样子短时间里怕是起不得身了。直到这时候,边上那些军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都不用人再吩咐,已火速扑上,死死将李逵按住的同时,还有人拿绳索将之牢牢捆缚起来。与此同时,周围一干将领都露出了异样的神色,直拿眼在宋江等梁山兄弟的身上扫动,看他们会有何反应。此时的宋江早已惊得面色惨白,但总算头脑还算清醒,急忙叫道:“钤辖,是宋江管教不严,才放纵了这黑厮目无军法,若钤辖要怪,就怪我吧,李逵的一切罪责都由我一力承担!”并没有参与到为宋江求情的吴用这时忙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旋即也上前一步,向孙途求起情来:“钤辖,李逵他性子鲁莽粗鲁,又最重义气,所以才会如此冒犯胡来,还请钤辖看在他之前也曾立过功的份上饶他一命!我也愿意以身相替!”“钤辖,我等愿以身相替,还请饶李逵一命!”会过意来的其他人也随后纷纷上前求情。几十个梁山兄弟同时开口,这声势还真很不小呢。孙途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他立马就瞧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他们是打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想要硬保李逵了。而且他们这么一求情,就连其他将领都不好不作声了,果然,只片刻后,连史文恭、卢俊义等与宋江他们有些嫌隙的将领都上前求情:“钤辖,敌军在前,此时因一点小事杀了军中兄弟终究有伤士气,还请三思啊。”也就原来青州军中的亲信将领,此时并不作声,有些愤恨地盯着这些逼迫孙途之人,尤其是那个胆敢冒犯孙钤辖的李逵,恨不能现在就给他一些教训。孙途的脸色则是阴晴不定,心中快速做着权衡。李逵的这一举动确实影响极快,若不作惩治,只会坏了他军中规矩。但要是现在真一意孤行地杀了他,却又要寒了宋江等一大批人的心,甚至会让他们心生怨怼,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轻则军心动摇,重则使山东军彻底分裂!直到这时候,孙途才开始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非要把梁山众人都给吸纳进自己军中了。只因为打小看水浒,所以对他们还是有些喜欢和敬意的,便想着能带他们建功立业……可事实上,这些人做贼寇散漫惯了,又怎可能真个只听自己号令呢?心思迅速转动,一个决定已然生出。他把面容一肃,开口道:“既然这许多人为他求情,本官也不好驳了大家的面子,就不杀李逵。但他不守军法在前,以下犯上在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他剥光了重责一百五十军棍,并示众三日!还有宋江,你既要为他顶罪,那就再加二十军棍,一共一百二十军棍,你可服气吗?”“我……”宋江一听下心头猛然一抽,之前十几棍下来他已痛不欲生,这要真挨上一百二十棍,就算不死怕也要去掉半条命,数月内连地都下不得了。但在对上孙途那双闪着寒芒的眼睛后,他又不敢再讨价还价,只能闷声道:“卑职心服口服,甘愿受罚。”“钤辖……”其他梁山兄弟一听这重惩,又有些急了,还待再劝,却被孙途粗暴打断:“军中自有规矩,我已是看在各位的面上从轻处置他们了。若再有敢说情者,与他们同罪!”孙途身上的威势一起,即便是这些胆大包天的梁山兄弟也都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是无奈看着宋江等十多人被一字排开了接受军棍严惩。砰砰的棍子抽打声,听得众人皆是心惊肉跳,也让他们再度审视起孙途和自家的身份来,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在逞威压住军中梁山泊众人后,孙途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又看向了已经全数走出军帐,有些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们。看到他们身上依然只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模样,孙途脸上又变得有些自责起来:“本官无能,让兄弟们受苦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很快就会帮你们弄来冬衣,定不会再让人受冻!”接下来,也该到施恩以获军心的时候了!孙途也没做什么耽搁,当即就带上一队亲卫,径直便朝着侧方几里外的淮南军营地走去。看到孙途率队而来,淮南军营中将士都露出了惶恐之色,有些人更是下意识地拿起了刀枪,就好像对方不是与自己同行的官军,而是对面的方腊反军似的。直到有将领连声呼喝,这些惊慌的军卒才讪讪地放下了兵器,孙途给他们的压力可太大了。即便心虚忐忑,既然孙途都过来了,彭永真也不好避而不见,只能硬着头皮,挂着虚伪的笑容迎出辕门来:“孙钤辖怎这么快就来我营中了,我还打算待会过去拜会你呢。”“呵呵,彭钤辖有心了,你去还是我来其实并无区别,既然是我有事要找你,自然是该由我过来了。”孙途虽然笑着,眼中却无半点笑影,甚至那冰冷的目光都让彭永真心头发寒,只能是僵笑着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大帐。两人坐定,彭永真刚打算与之先寒暄几句,拉拉关系时,孙途却已单刀直入,问出了个让他脸色一变的问题来:“彭钤辖,当日常州城这里的战斗究竟如何,为何我竟收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报啊?这次击退反贼的,究竟是我山东将士的功劳,还是你淮南军啊?”“这个……”被孙途如此正面逼问,又被其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盯,彭永真更是心虚得不行,那本该张口就来的说辞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额头更是现出汗来。半晌后,他才支支吾吾地道:“此事……此事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其实常州一战,是咱们两方军马通力合作的结果,自然,自然大家都是有功劳的。”“是吗?那为何你送去金陵的战报里却不照实说,不但把功劳全给揽了去,还向朱帅告状,说我山东将士畏敌如虎,才导致了此战未能尽全功啊?”孙途平静地问道,看不出半点喜怒来。彭永真心中更为慌张,好半晌后才说道:“竟有此事?我怎么竟全然不知?这战报之事皆由朱帅派在我身边的赵参赞负责,许是他一时笔误写错了?”突然找到推卸法子的他大大的松了口气,旋即便高声道:“来人,去把赵嗣梁赵参赞请来说话。”孙途听了他这蹩脚的理由不觉更瞧低了他几分,此人作为一军主将竟无担当到如此地步,怪不得淮南军整体会如此不堪了,毕竟将熊熊一窝啊。冷声一笑,便道:“想不到彭钤辖竟如此放权吗?军报大事你都不过目便让一个参赞自作主张,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面对如此奚落嘲讽,彭永真竟依旧赔笑,不敢有任何的发作。在见识过孙途连朱勔都敢威胁,以及山东军那强大的战力后,他可不敢因这点小事就翻脸。反正再大的事情都有人顶着,他也是被逼无奈,所以只管装傻便好。但显然孙途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了他,此时又眯着眼睛道:“常州一战的具体细节我们先放一边,我倒是再想向彭钤辖你讨个交代,为何在你军中还有许多冬衣的情况下却坐视我山东将士挨冷受冻,不肯施以援手?若你无法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那就只能由我来给你一个交代了!”说到这儿,他身上杀气陡现,直扑向了彭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