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静默无话,气氛微妙。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好不容易捱到马车停下,张十二才舒了口气,若是再跟这老头对视下去的话,他的尴尬癌怕是都要复发了……“易儿,咱们到了,下车吧!”张国公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但听在张十二耳朵里还是显得那么严肃。“哦~”张十二轻声答应,然后下了马车。张国公眉头一皱,摇了摇头,想他的易儿虽然幼时有些顽劣,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懂的,可现在的他——还是他吗?哎,还是进屋,从长计议吧!站在车前,张十二抬眼看着这高大气派的宅子,门上的牌匾上刻着“卫国公府”四个烫金大字,更显得气势十足。“老爷,老夫人她们已经在前厅等着了,快快过去吧。”高宅的门口簇拥了一大群丫鬟仆人,其中管家模样的下人从人群中走出来道。张国公看了张十二一眼道:“易儿,跟爷爷进去吧!你不在的日子,你奶奶可是天天念叨你,简直度日如年,估计她已经等着急了!”原来从皇宫出来之后,张国公已经命人快马加鞭的回来报信了,怕是府里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要回来的消息。虽然到现在张十二都还没捋顺关系,但他毕竟是晚辈,自然不可能让长辈在门口迎接,轻轻点头,随着张国公往里走去。进了府里来,张十二恍然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之前他见过的最豪华的府邸算是王城恩的住处,可是跟这国公府一比——王城恩那里简直就是渣渣呀!从门里进来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中央,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再看向这假山中间,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熌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则平坦宽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假山小池之间。俯而视之,则清溪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如此豪华奢侈的庭院,张十二不禁看呆了。看到张十二的反应,张国公心里有些喜悦,看来他对这庭院还是有印象的罢……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长廊,走过了多少道月亮门,才来到了一座宽敞的厅前。还没等他们走进厅内,就有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从屋内走了出来。“是我可怜的易儿吗?”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甩开了丫鬟的搀扶,晃晃悠悠的走到李易面前,拉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而这个老妇人,正是那天在寺庙里祈福的妇人!这突然的一幕,反倒让张十二有些无所适从,只能任由老妇人拉着他,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张十二轻叹了一口气,艰难的从嘴里面吐出来一句:“奶奶,我回来了……”虽然张十二对这老妇人没有一点印象,可是想到自己不过是借用了现在这人的身体,看这老妇人的表情,估计跟这身体的主人有特别深厚的感情。既然都鸠占鹊巢了,他怎么也得做些事情弥补一下吧……听到张十二的这声“奶奶”,老妇人显得尤为高兴,拉着张十二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我苦命的易儿呀,这些年在外面可是委屈你了……”说到伤心之处,老妇人以及周围的一众丫鬟妇人们竟然都痛苦流泪。不过张十二也算是听明白了,他的父亲——准确的说应该张易的父亲张满闰乃是张家嫡系长子,娶妻生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在六年之前,张满闰携妻子以及十四岁的张易出城游玩,途径盳山之时,遭了劫匪,被人抓上盳山,待张家出兵之时,劫匪都跑了,找到的只有张满闰夫妻的尸体,张易也不翼而飞,不见了踪影。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不过那“盳山四鹰”已经死去他手,算是为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报了仇,看来一切都是命数,很神奇。而现在,失踪了六年之后的孙儿突然归家,老人哪能不激动?但是这肉体里的灵魂毕竟不是张易,所以张十二听这故事也多是同情,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悲伤之情。在满屋子人都沉浸在悲伤的气氛当中时,最应该痛哭的张十二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就显得非常可疑了……“大哥的儿子都失踪六年了,怎么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身份确认过吗?不会——是个假冒的吧?”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突然响起,显得非常突兀。张十二转身,就看到他侧边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盯着他一脸不善的说道。“闭嘴!这里有你一个妇道人家说话的份?人是爹领回来的,能错的了?”说话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训斥了妇人几句,然后大步的走过来,来到张十二面前,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情真挚不似造作。“小少爷,这位是二爷,你应该叫二叔的。”之前那在门口迎接他的管家模样的人在一旁提醒道。看来这人就是身体原主人的叔叔了,而那妇人应该是他的内人,也就是张十二的婶娘了。只是为什么叔叔看着热情温良,这婶娘嘛——差点意思呀!看来不光有鲜花插在牛粪上、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这种说法,插在牛粪上的也可能是狗尾巴草,猪拱的也可能是烂菜帮……看到张十二看着自己半天没说一句话,张满邬有些奇怪,开口道:“怎么了易儿?六年不见,就把你二叔给忘了?”“我就说吧!你看看他连你都不记得!估计他连老夫人都不记得吧?就这样的人,能是大哥的儿子?”那妇人又在旁边挖苦道。这次张满邬没有反驳,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了,这个侄儿,有点奇怪呀……“二叔……其实……我……失忆了……”“失忆?”此话一出,满屋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