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对酌(1 / 2)

大良医 雪儿格格 2265 字 1个月前

张辅龄的一句话,让胡宗懋瞬间怔住。

是啊,前朝魏国的君主不是荒淫无度,就是求仙问道,有更甚的竟然十几年没有临朝,宦官当道,不然也不会出现金乌教这样一个东西存世。

而大樑国建国百余年,历代君王无一不是兢兢业业,别的不说当今皇帝就是如此,赈济灾民,保衞国土,阻止鞑靼南下侵扰百姓。

即便是沐王谋反,也是兵力镇压后,斩杀了沐王一族,并未株连川南军民,他的狠厉只是对待官员和亲族上,这是为了稳固政权也无可厚非。

如若此事放在前朝,别说是沐王府的府兵,就是川南当地百姓也不会幸免,屠城之事屡见不鲜。

就像张辅龄问自己一样,大樑的天下,可比前朝魏国强大?

这个回答是肯定的,大樑比魏国强大,为了百姓能解决温饱,如今还开始种植金薯仔和玉米,这些产量翻了多少翻不说,在京城竟然可以两季种植,这代表什么?

这就是国力提升的重要一步,有了充裕的粮食,百姓自然不会闹事,可以有更多的盈余去建设其他,比如水利,比如耕种机械,还有更重要的军力提升。

而越是如此,魏国复国越是无望,想到这裏端起酒碗,胡宗懋仰头喝了,随着仰头的瞬间,一滴老泪顺着脸颊流下,放下酒碗的时候,抬起袖子擦了一下。

“今日能跟张大人喝碗酒,此生足以,魏国也好,大樑也好,这不是老夫该操心的事儿了。”

顿了顿,胡宗懋看向张辅龄,接着说道。

“大樑确实胜于魏国,历代君王都勤政爱民,即便有些手段,那也是帝王之术,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不过我胡家就是楚家的家奴,能苟活于世数代,并且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现在不过是到了该还的时候。”

张辅龄没说话,微微垂眸,胡宗懋的话不假,他能够理解,如若此人不是一个正直之人,也不会再朝堂上有如此口碑,不过如何选择,这不是张辅龄能左右的。

张辅龄起身,将房间的窗打开,窗外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裏是女子医学院的二楼,算是北山地势最高的位置,稍微俯身就可以看到外面的全貌。

“胡御史你站在这裏看看,虽然这北山是周伯爷和世子的产业,可下方的作坊裏面,制作的都是军需,即便是我们脚下的医学院,也是为了培养军中大夫所建设的。

昨日爆炸的酒精作坊,可不是普通的酿酒,或者是为了医用消毒的使用,那是为我大樑飞球航行制作的燃料,我想你应该没有见过飞球吧?

那飞球,就是借助酒精喷灯的燃烧,可以将人还有东西带着飞行,你可曾见到有哪个国家,有哪些人制作出如此东西?从京城到大同,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这次大同地动,宁王被困,就是周伯爷带着飞球队和回春堂的一队人马,带领禁军去进行救援的,如此大的天灾,只是有几十人死于地动灾祸,就是因为救援及时,还有这飞球的妙用。”

胡宗懋晃悠着站起身,身上虽然有鞭伤,不过并未阻碍他的动作。

张辅龄说的这些,让他震撼不已,毕竟官职低位,无法知晓更多的大事,不过此言既然是张辅龄所说,定然不虚。

拎着锁链站到窗边,朝着北山的各个作坊看过去,那焚烧过后的酒精作坊,那样刺目那样明显,确实让人无法避开,不过此时已经有人在拆除烧毁的屋顶,似乎在进行维修。

他闭上双眼,负罪感让他感到羞愧,虽然自己为了祖宗的一句承诺,做了自己并不后悔的事儿,但良心的谴责还是逃不开的。

他侧头看向张辅龄,叹息一声说道:

“老夫知道张大人所言不虚,可老夫是无奈之选,这也是老夫一家的宿命。”

张辅龄一甩袖子,脸上显得有些激动,手指都有些颤抖。

“宿命?良禽择木而栖,这样的道理不用本官跟你讲,你是言官,对这些引经据典的事儿不在话下,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迂腐?

你胡家还有李家,一共一百多口的性命,你可以不顾及,难道你真的要逼着当今陛下,将朝野上下进行清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样的道理你真的不懂吗?

就因为你的家族,百年前得到金乌教的资助,你现在带着家人舍身成仁,可这些被株连之人,有何错处?一个小小作坊的爆炸,难道能毁掉大樑的百年基业?

不可能,只不过陛下的一世英名,会因为这场浩劫,留下一个暴君的恶名,而大樑百姓也会因为动荡不安民不聊生,这些百姓有罪?被牵连的官员有罪?

百姓不会骂当今陛下有多残暴,只会诅咒前朝余孽不安生苟且,金乌教祸害忠良,还有你们一家,也会背负奸臣的名声,死都得不到安生。

你觉得自己杀身成仁,大错特错了,你的得到的只有遗臭万年!”

胡宗懋身子晃了晃,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酒劲儿上来了,他确实有些头晕,而更加遭受打击的,却是张辅龄的这番话。

张辅龄说得没错,自己铁定遗臭万年了,想到毫无生机的二儿子,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

胡宗懋苦笑了一下,目光再度看向窗外,北山他这是第一次来,不过这裏给他的震撼已经够多了。

刚刚张辅龄所说的飞球,一定是军中最为重要的东西。

毕竟由古至今,没听说什么人能上天。

还有这裏的医术,简直是让人瞠目,眼见着大樑如此繁荣,他心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哎,遗臭万年就遗臭万年吧,很多东西不是我能选的,不过自幼苦读至今,我是真心希望大樑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是我的心裏话,张大人……你信吗?”

张辅龄点点头,脸上没有讥讽,带着十分的真诚。

“我信,不然今日也不会拎着桃花醉来找你,陛下也好朝臣也好,都想要国泰民安。

可是,这金乌教存在就是最大的变量,说句逾越的话,老百姓不管谁是君王,他们只是看谁对他们好,是否吃饱穿暖,别的我不想多说,陛下给我七日时间,今日已经是第二日。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想好就告诉我知道的一切,虽不见得能免了你胡家和李家的罪责,至少能不牵连无辜,也不会朝野震动,天下百姓也不会因此流离失所,再度卷入战乱。”

胡宗懋定定地看向张辅龄,如若此刻张辅龄说去找老皇帝解释,尽力减轻他们几家的罪责,他反倒不信,因为事情已经出了,酒精作坊已经成为废墟,如此大的事儿,牵扯甚大,他没想着独善其身。

想到这裏,躬身给张辅龄施礼说道:

“多谢张大人,老夫真的要想一下。”

张辅龄点点头,他知道逼得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需要我将二公子留在这裏吗?”

胡宗懋摇摇头,“多谢张大人美意,不用了让老夫静静就好!”

张辅龄起身,拎着两个酒碗和一个空酒瓶,直接出了房间,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头看了看,这样的阳光真的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