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雯来江州，万长生都没去迎接。这姑娘也心知肚明的直接从蓉都坐高铁过去，219基地那边的设计团队有的是人，驱车五公里到火车站接了杜雯去施工现场。作为当年的三线工厂，总有某种交通工具会比较方便运输物资和产品，唯有现在的高速路没有考虑这过时的地方。杜雯还带了俩秘书助理，其实也是她在平京工作室逐渐提拔起来的助手。确实是立刻投入到这种热火朝天的现场工作中。电话里那种懒洋洋的情绪一扫而空。看来确实不能在自己的舒适区呆得太久。万长生也就不用过去，反而比上学的时候还要繁忙，学校宿舍关闭就住在了办公室，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搞创作就是给艺考生上课，唯一出校门都是去看欢欢，穿上白大褂走在医院研究楼下的双马尾少女，已经有了几分医生的严谨，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蹦蹦跳跳的风格，据说也很得师兄师姐们喜欢。这种检验实习一直要持续到八月中旬。万长生就干脆等着她一起过去度假，暑假最后的半月总要休息下吧。所以他也全力以赴的扑在创作上。这时候能协助他的反而是林楚妮，她不是说了拜万长生为师学雕塑么。三天两头都要到这边办公室来签字交流附中进度，现在已经发出去八百多份录取通知书，两年期的职业教育培训，毕业以后有蜀川美术学院专业技能职业培训证书和文凭。但最终能有多少初中毕业生过来报到，林楚妮内心挺忐忑。主要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一贯挺玩世不恭的她，居然现在花费一年左右的时间，把这件事一点一滴的推动做出来接近成功。从初期只有七八个小伙伴协助她，最多跟搞个工作室一样的规模，现在也只带起来三四十个学徒，可自从搭上了附中重开的快车，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中学搞介绍会，更有钟明霞这样的重磅加入和千万捐款。整个事情就越来越紧锣密鼓，现在已经有三十多位教职工在做前期准备，在正儿八经附中那边没有招收任何艺术尖子的前提下，老樊这附中校长又彻底不管事儿。林楚妮居然成了实际上的附中管理者。她明明只是前几天才回平京拿了毕业证的大学本科身份而已！就像近乡情怯一样，越是靠近九月开学季，这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莫名的紧张，据说一天能抽两包烟了！这种心态起伏的时候，专注到刺青或者泥塑上面有很好的安神效果。所以不请自来的加入到万长生的大型泥塑创作中，这点两人之前合作那个贝赫耶的蒙面雕塑时候就颇有默契。基本很少废话。林楚妮对面部细节的掌控，身体肌肉走向的了解，有她极为独到的理解。在这等于做七尊真人大小菩萨的活计中，万长生也乐得有这么个专业助手。特别是万长生要把这些群雕做出蜡像馆那种精细程度。化妆专业出身的林楚妮似乎比他还合适。因为那种精细到皮肤肌理和毛发、血管的拟真效果，化妆专业比他还熟悉。有些使用热蜡转印的手法，化妆类比雕塑专业更精细。这是已经打算把佛像造型引入到自己艺术创作中来的万长生比较空缺的一部分。更何况还有服装，就像蜡像馆那样是把服装都要做出来，而不是模特穿上真的布料衣裳。在雕塑里面把服装表现出来，最后还是栩栩如生的拟真模样。林楚妮就比万长生了解太多了，这是舞台道具的功底，服装线头造型细节，五六十年代的劳保服、军服会是什么特点，这些她比万长生更了解。更何况最后还要上色呢。有谁能比她这种化妆专业更擅长皮肤五官上色？有点互补。而且林楚妮确实是只要专注到泥塑细节，就一言不发的跟刺青时候差不多，全神贯注在面部细节造型，以及露出来的肌肉走向上面精雕细琢。抽烟数量急剧下滑到每天两三支。万长生需要就是提醒她注意整体关系，这种动不动容易陷入局部深刻的专注，很大几率会忘记大关系，导致最后整体走形，需要不停的在整体和局部之间切换。林楚妮这时候没有任何桀骜不驯，认真细致的悉数接受。不懂就问，不会就学。这让每天都有过来参观校长工作室的学生家长更加惊艳，如此漂亮的女雕塑家？艺术家真是一个充满浪漫的职业！更想让孩子学美术了。感觉学了美术，也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似的！真是想多了。林楚妮也严肃，万长生每次要跟学生家长寒暄交流几句，她都冷着脸在那忙碌，头巾裹住长发，身上的黑色长袖T恤在工作围裙下更显婀娜，看许大妈把迫不及待要交钱的学生家长带走，才稍微皱眉：“以后附中也要这样面对学生家长？”万长生不在意：“衣食父母嘛，我又没你这么漂亮，当然得点头哈腰了，附中……我觉得可能更甚，因为能作为天才被报送来附中学习的孩子，家长可能更傲气，不过那都不是职业教育部关心的事情，怎么样，这种动态的心得体会有了没。”林楚妮还是承认：“我在整体造型把控上还差得有点远，先跟着你做助手吧，明天就要翻模？”万长生点头：“时间紧任务重，我这两组肯定是最快的，算是给各部分立下个标准，起码不能比我们这个差。”林楚妮终于鄙夷了：“那后面都是我的事儿了吧，我怎么觉得我就是天生该来给你打这个下手的？”因为翻成玻璃钢以后，肯定是单色胚子，需要先上色，等于就是在上面精细的画一遍妆，再用透明溶液封住颜料层。这种事情，恐怕真是没谁比化妆专业更适合了。万长生嘿嘿嘿笑。两人就又不说话了，埋头到雕塑细节里。贝赫耶就是这会儿来的：“万，我父亲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就要抵达了。”看得出来今天精心打扮过，标准的波卡黑袍加面纱，就这眉眼之间还是充满了喜气。林楚妮立刻狂笑撵人：“快去，快去接你的老丈人，这可是金主！”是啊，光是目前已经动工付费的三座文创园区，从设计费到改建费用，就已经超过一个亿！设计费更是图到款清，三处园区下来三千多万的总额，哪怕校方和市教育部门象征性的提取了点管理费，外加其他税费以后，大美公司留存百分之二十，其他款项发到参与的六百多人手中，最多的加上出差费用补贴差不多拿了二十万！大学生涯就能获得这样的机会，这样的设计报酬，怎么会不嗨？怎么会不拥护万长生的带领？万长生当然也得赶紧去迎接老板啊，更何况还有那所谓的“老丈人”身份。贝赫耶从一周前就通报了这个喜讯，主要是看好这个巨大的艺术文创园区改建市场，刚刚过去的五一节盛况，说明了中国国内市场的消费潜力。值得西亚土豪过来投资，艾哈麦迪先生正好随同王室到日本访问，被她再三劝说过来面（cheng）谈(yao)。出来万长生真的不坐贝赫耶那辆改装红杉，贝赫耶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人给万长生的车做了个彻底清洗，也还勉强拿得出手。但要求司机和保安开着红杉，以及两部从大美借来的商务车跟在后面。这让万长生揣测难道她母亲也跟着过来了？不过人家的家事他不多问。艾米拉也换了白色袍子，却满脸严肃的上了后排，一点看不出来是要和分别两年的父亲见面。看起来分外隆重的车队出发以后。万长生就直说：“你做好准备，我肯定会跟你父亲解释这段并不存在的婚姻。”哪怕隔着面纱，也能感觉贝赫耶脸色立马紧张，然后哀求：“就不能帮我么？我可以一直让爸爸给你投资啊！”万长生已经早有体会了，钟明霞的爸妈据说来看了好几次女儿女婿，都被钟明霞千方百计绕开。所以他很坚决：“三家西亚园区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既然你还要在中国投资生活，作为你父亲的代表已经足够了吧，我会跟他讲清楚这方面的理由，他的投资应该是投给有前途的中国市场，而不是某个假女婿，你说呢。”贝赫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出鬼没的把手伸过来：“可……这次王室成员也来了，如果知道我还没出嫁，肯定要把我带回去成婚，你忍心看着我失去自由，重新回到那个笼子里面吗？”这话是说得情真意切，甚至都有点泣声了。万长生顿时语塞，他万家生佛的万大善人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呢。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呢……好好的把你父亲叫过来做什么，还非得跟着王室成员。”贝赫耶低声：“我想帮你嘛……”这句用中文说出来的话，轻柔中带点方言口音，却也百转千回的让人觉得予取予求。可万长生不会再上这种大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