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楠都承认过，美术考级这事儿玄妙颇多。钢琴考级起码有完整的曲子、旋律，起码在初等级里面哪怕是个外行也听得出来流畅与否，专家老师更是能分辨错音、漏音与否。美术嘛，初级基础里面实际上能正确使用美术工具画出来，就能拿到一级。基本上算是个鼓励继续参加美术培训的人人皆得证书。但无论画得多好，都得从一级慢慢升上去。除了可以多赚几次报名费，也蛮符合参与者升级打怪的心理阶梯。可是拿在万长生手里这套画卷，怎么形容呢，明显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却充满飞扬跳脱的灵气。无论写意山水还是花鸟跟素描、色彩、速写，无论是最大的狼毫提斗，还是最小的花枝俏小，又或者铅笔、西洋画笔，拿到这位手里都差不多，随心所欲的挥洒自如。树林、山水、白鹭上天，落日余晖……充满了大自然的山野气，又带着稚气随意。唯有书法歪歪扭扭，却又有点古朴的意趣，浑然天成的那种。万长生甚至能判断：“应该有个什么江湖老师带过一下，尽是些旁门左道的画法，但是审美天赋和艺术敏感在那摆着的，好苗子！”苏沐楠是对书法赞不绝口：“心无旁骛的随心所欲，挺好挺好！”出来小伙伴们也七嘴八舌：“我说了万万会喜欢这种孩子吧……”“这才是我们努力的意义，有能力挖掘好苗子。”“一起，一起，在哪啊，是哪里的孩子啊？”真是肉眼可见的天赋。苏沐楠没想到万长生这么直接，她也没那种专业秘书的周到，还得查找人家孩子留下的联系方式。结果有点让人意外，接电话的父母是在江州打工的外来劳工，暑假时候孩子从老家过来陪着父母，经常跑到美术交流市场看画画，这会儿已经回乡下了，蜀川那边比较偏远的一个乡下，孩子过几天开学才初二。父母是不太知道这事儿的，但说起孩子的姥爷喜欢鬼画桃符，报名费……说起这个，父母才惊觉好像前些天发现不见了几十块钱，打了这小子一顿，以为他拿去打游戏了呢。苏沐楠在电话里面已经抱歉得要命，说自己马上加微信发红包把报名费转过去，千万别打孩子了。那边更意外，还怀疑是什么新骗局。小苏老师立刻拿无助的表情找万长生，她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啊。万长生接过电话，三言两语的摆明身份，询问对方住址在哪，自己会尽快过去上门拜访，并且提出可以让孩子到这边来学习，免费学习。当然说辞就是他最接地气的那套：“学画画的手艺比普通打工强啊，广告公司、装修公司上班拿大钱的那种……”周围一帮美术生对他诋毁美术学院意义的态度，纷纷给予翻白眼的待遇。苏沐楠更撇嘴。但又知道他这种瞎白话最有效。果然人家父母就信这个，恍然大悟的哦哦哦，艰难的给出老家地址来。说只要能说服家里那不靠谱的姥爷就行。万长生在手机地图上搜搜有点远，蜀川那边的偏远地级市下面，得七八个小时的车程吧，大家还立刻有人张罗出来谁谁谁家就在那个市，但这乡下就未见得去过了。被找出来的家伙兴高采烈的说要给万长生带路，并且强烈推荐老家的特色美食，居然说得其他人都有点流口水想一起走。终于围过来的杜雯提醒万长生：“这一去一回，明天还要去豫南哦？”万长生摆摆手：“还有一两周时间开学，去了豫南还要等市领导，回来人家都开学了，再从学堂上弄走不太合适，你们会合潘经理先带人过去吧，我能赶上就过去，这种事情有我没我区别不大，但这个孩子能不能跟着我们上路，差别就大了。”放着十个亿的投资不关心，关注个画画的苗子。这种事儿，恐怕只有艺术家才做得出来，可偏偏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只是疑惑：“初二呢，才十四五岁吧，还要再过两年才到读附中的年龄吧。”万长生的态度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发现好苗子那就马上攥在手里，哪怕他要选择继续读初中，我们也要持续跟踪，而不是等到两年以后再说，天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那我先走一步，不能耽误了别人初中开学。”一贯说话不饶人的林楚妮依旧：“哟哟，管起附中具体事务来了，谁给你的资格？你这么过去凭什么让人相信你是什么校长不是人贩子？谁会把孩子交给你？”大家听了，立刻大乐起哄，贾欢欢还是主力，现在看长生哥吃瘪是她最乐意的事情。万长生心想老子把老的小的接到江州来看看不行么，但嘴上不抵抗：“那你说怎么办？”结果林楚妮的意思是：“现在下班了，明天一早我叫附中办公室开好介绍信，我跟你一起回去拿了再到别人那里，哪怕是要调动学籍，都是需要手续和工作人员的，不然你这破坏九年制义务教育，是犯法的。”众人又欢快的起哄万长生这法盲。他还是认了：“那行吧。”结果林楚妮偷偷给周围人做眼色，有诡诈的样子让大家更乐。果然等太阳稍微落山，美术生们就纷纷张罗去游泳池耍水，一帮男生更是七手八脚的拖了万长生同去。说是早就听说万万的刺青拿了国际金奖，这个也要看看哪。不习惯公示身体的万长生想抵抗，但肯定双拳难敌四手。自从纹身以后，他在寝室都从来不穿短裤了，更别说在外面公开暴露。男生们还很纳闷：“别人刺青都是巴不得亮出来显摆，你遮遮掩掩的干嘛啊，又不是见不得的人那种人体画……”嘻嘻哈哈的就把他抬起来丢泳池了。当然身上东西都是给他掏出来的，女生们更像一大堆小流氓，围在外面还吹口哨。万长生真不太擅长游泳，惊慌失措的乱扑腾。赶紧又有几个小伙伴跳下去，鄙夷的把他扶好站起来，明明才到他胸口的深度好不好！平时看惯了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小伙伴们可欢腾了。男生们纷纷褪了大短裤，早就换了泳裤的跳下水。女生就争奇斗艳了，各种泳衣都敢穿！所以说学美术的女生长得美不一定，但追求美的心绝对数一数二。贾欢欢不但不制止，还提着条沙滩裤过去嘻嘻笑的丢过去。害得万长生只好在众目睽睽下，躲水里脱了外面长裤，罩上沙滩裤，结果又被大家推着上岸要欣赏。还别说，他这一出水，顿时换来大片掌声。他也表情自然了些，按照大家指挥拉高些短裤裤腿，感觉沾了水花以后，那种中国画的水墨气韵更足，云雾缭绕的感觉更加活灵活现。瞬间给林楚妮拉了好多业务，这姑娘得意：“排队排队，我这单子本来就拍得满……”她换了身深蓝色分体泳衣，款式简单，却衬着腿上俩燕子刺青更加惊艳，矫健的跃进碧蓝泳池里面，随着动作翻飞，时而跃出水面的燕子就像活过来一样。苏沐楠就下定决心了：“我也纹一个！”第二天一早都上路了，看着林楚妮洒脱坐在身边，扯高裙裤露出了纹身，她反复看看自己虎口上那点伤痕印记，给刺青师提出了要求。林楚妮作怪：“你这个呀，要跟万长生手上那个拼起来纹个雌雄双煞。”苏沐楠却认真的摇头：“别开这种玩笑，欢欢知道了不好。”林楚妮做个鬼脸却也不再说了，趁机拉着苏沐楠的手酝酿底稿。万长生就敬佩小苏老师这种身正不怕影子斜：“看样子附中美术苗子的招生，还真得着落在这个美术考级的事情上，以后就拜托苏老师了。”苏沐楠马上欢欣：“好！这次还经验不足，下次就会尽量更铺开些，希望还是能给打点广告，让更多的孩子知道。”万长生笑着推卸责任：“这个你跟林主任申请啊，是他们附中得到了好苗子，该他们出钱。”林楚妮反唇相讥：“我是职业教育部，谢谢，而且这还不是给美院揽人才，其实这事儿吧，苏苏你收了这些钱，剩的不就应该拿来打广告吗，这次他们不是酝酿要拍一系列的度假村广告么，你跟钟钟商量啊，她拍个广告收几百万，这种事情不要钱的。”边说还边意味深长的瞟司机。苏沐楠就觉得不太好：“感觉在占钟钟的便宜，不过还是有十多万的结余，其他院校是把这钱拿来给老师们发补贴了，开学问问院长能怎么支出吧。”万长生的建议是：“你跟杜雯谈谈，关于商业推广的事情，她思路最清晰。”这话还真没说错，恰好是万长生没出现，就成了杜雯和贝赫耶作为管事儿的，陪着潘经理、陈大伟他们十来个人前往豫南那座地级市。结果两位从没合作过的姑娘，有点一拍即合的商量出来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