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拱衞司将方克勤带了上来。谷僧
这位前程远大的方知府,此刻已经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
自从被拿下之后,方克勤就多有不服之处。
他兢兢业业,在地方上推行均田,广有政绩,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却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把他拿下,着实是让人心裏头没法服气。
“臣拜见陛下!”
朱元璋只是扫了一眼,懒得多言。
张希孟突然伸手,取出两张公文,让人递给了方克勤。
方克勤接在手里,才看了两眼,顿时颜色骤变……这两张公文都是从他的治下采购粮食,其中一份三万石,是正常核准的。
但是在三万石之外,还有一万三千石,却是方克勤不知道的。
“这也是户部采买官吏利用空白公文,以填补路上耗费为由,额外采购的。”
方克勤怔了怔,下意识道:“他们,他们采购两份干什么?”
这话问得,就跟问了一句话似的。
张希孟冷冷道:“你身为地方官,难道不知,为朝廷采买,可要比市价低了至少三成!更何况这一万三千石,还不用归到户部!这是多大的利?”
刹那之间,方克勤的脸惨白惨白的。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所谓前朝陋习,有多大问题了!
其实正常采买物资,按理都会多一些出来,个别重要的工程,几乎要多三成的物资……即考虑到路上消耗,也考虑了施工的损耗。
就这么说吧,治河经费,如果只用七成在实处,差不多就能拿个上等考评,如果用了九成,那基本上就是包青天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以路上消耗,对不上账目为名,开具空白公文,让人随便填数目,难道只是为了销账方便吗?
就拿方克勤遇到的情况来说,户部去采买一批粮食,用来支应修建应天城墙的开销。
有户部公文,知府衙门也开具了文书,交给了户部的人。
而办事的人,拿着盖了知府大印的公文,跑到下面,再去额外采买一批,只说应付路上消耗。下面的官吏还是会老老实实办事的,甚至愿意瞒着知府老爷,毕竟人家可是户部来的,能卖个好,以后获益无穷。
就这样,户部的人轻易弄到了两份粮食,等他们回到户部交差的时候,只是送去一张公文,有郑士元这种,愿意帮着他们核销,自然就能蒙混过关。
多出来的粮食,可就成了他们的好处!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操作。
户部这边还把捐赠的金钱粮食拿过来,暂时顶上,而该采买的东西,就转手换成了钱财,中饱私囊。
你觉得他们很疯狂,什么钱都敢挣,简直使劲作……可这帮人不这么想,反正上面有户部尚书侍郎顶着,下面的地方衙门,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而登基大典办好了,上位一高兴,谁又敢抓着这事不放?
没准还能倒打一耙,说他们不肯替上位出力,心怀不轨。
朱元璋将户部的种种作为,都摆在了官吏面前。
“事到如今,咱不得不杀!阮弘道,还有他的三个儿子,悉数处决!”
“郑士元,连同家人,一共七口,处斩!”
朱元璋刚说完,张希孟低声道:“主公,郑士元幼子只有三岁。”
老朱顿了顿,“郑士元腰斩,幼子赦免!”
郑士元匍匐地上,磕头作响,“多谢上位,多谢张相!上位万岁,张相长命百年!”
“带下去!”老朱毫不客气道。
就这样,朱元璋挨个发落,户部尚书,两个侍郎,七个主事,还有工部侍郎,兵部侍郎,鸿胪寺少卿……足足几十位官吏,不光自己被杀,就连家眷都没有逃过去,只是一些年幼的孩子,得到了赦免,日后送到少年营抚养。
一路发落下来,百官颤栗,无人敢反驳。
随后到了方克勤这裏,老朱怒火中烧,“按理说你只是盖了大印,不该死,可你却把元廷的陋习当成理所当然,就凭这一点,咱就该腰斩了你!”
方克勤脸色惨白,只剩下发抖。
朱元璋又吸了口气,“念在你均田有功,就杖责八十,全家发配岭南吧!”
方克勤呆滞片刻,突然用力磕头,感激涕零,“臣叩谢上位仁慈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