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钱用壬低垂着头,就跟死了一样,他已经做好了准备,陛下只管随便来,臣扛得住!
朱元章看出了这帮文人的愤怒,但他丝毫不在乎,而是随便点个武人。
“咱问你,会射箭吗?”
“会!还射死过七个鞑子。”武人傲然回答。
老朱欣然点头,“好,这么说你是杀过元兵,立过大功,咱大明有今天,你是功臣!”
得到了天子赞许,武人越发欣喜,不自觉挺直了腰背。
“咱再问你,让你教学生,你能教什么?”
“回陛下的话,俺能教射箭,教他们拳脚,骑马,还要告诉他们杀敌报国,忠心大明。还要当清官,对得起陛下!”
“好!”
老朱抚掌大笑,其实他的确把教化的问题想复杂了。
天下第一的学堂,也未必个个都是顶级人才。
事实上多数情况,都是先生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帮武夫能教导骑马射箭,又能给他们讲军中的事情,顺带着,还能正三观,鼓励做个忠臣清官……假如这还不配当个老师,别人谁行啊?
难道要让人教学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成?
要说起来,张希孟真是帮了他太多,仅仅是让将士读书识字,明白道理这一项,就受益无穷。
这帮经历过军中培养的武人,忠诚,勇武,服从旨意。
和他们比起来,那些儒士除了会一点酸诗,多读了几篇文章,还真没有更多可炫耀的了。
朱元章再看那些文人,脸上全都是笑容。
“你们也听见了,君子六艺,是孔夫子提倡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也是孔夫子讲的,就让他们和你们同行,你们互为师生,互相请教,砥砺学问,磨炼人品,共同教好学生。”
钱用壬依旧不言不语,他今天打定主意,要装个死狗,哪怕死了亲娘,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累了,毁灭吧!
随你们怎么折腾,我都没意见。
只是钱用壬不说话,在场的读书人中间,有人承受不住了。
从人群当中,颤颤哆嗦,走出来一个老儒。
他咬了咬牙,悲愤道:“陛下,武夫无德,如何能为国育才?学堂请武夫做先生,斯文何在?道理何在?”
终于有人开炮了,大家伙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朱元章的心情很好,能看到这帮东西吃瘪,他比什么都高兴。
“你说武夫无德?那什么叫德行?为了大明,出生入死,为了驱逐胡虏,血洒沙场,拿一条命拼杀,这叫无德?什么是有德?眼前这位有德之士,你又替大明做了什么?你对咱的江山,可有功劳?”
朱元章没有直接杀人,而是跟这位讲起了道理,不愧是跟张希孟学过的,逻辑严谨,言语犀利,直指要害,至少能打九十五分。
而对面这位儒士,居然也一时瞠目结舌,他没有料到,老朱竟然这么说……愣了片刻,他继续道:“上过战场,凶戾残忍,让他们染指教化,岂不是教出一群无君无父的疯子?”
“大胆!”
朱元章厉声怒斥,“赵宋立国以来,重文轻武,鄙薄武人,以至于靖康之耻,崖山之败。中原大地,尚武之风断绝,文弱无能,正是赵宋文人的写照!”
“我大明不同前朝,就是要重回尚武之风,以武人教导学子,理所当然!”
眼前的儒士大为惊异,伏地大哭,用力磕头道:“陛下,武人桀骜不驯,用他们只会亡国啊!陛下明鉴!”
“荒唐,荒唐!”朱元章厉声怒斥,“武人桀骜不驯,尔等又何尝不是用心歹毒,自私自利!对你们有利的事情,就说得天花乱坠,蛊惑君王。对你们不利,便百般狡辩,混淆黑白!”
朱元章冷笑道:“咱不光要重用武人,还要让他们肩负教化重担。所谓德在才先,以后学堂考评,都以武博士为先,所有武人,不光要教导学生,还要盯紧了这帮人,他们要是敢胡言乱语,蛊惑学生,立刻上奏,咱绝不姑息养奸!”
这下子好了,武人不但能教导学生,还管理学堂了。
武人们一起跪倒,起身高呼万岁。
而文人这帮,则是凄风苦雨,如丧考妣……但是他们如何还敢冲出来多言?只能在心中哀叹,斯文不在,堂堂读书人,竟然成了武夫的奴仆!
众人把目光依旧集中在地上的儒士身上,希望这个不怕死的能据理力争,展示一下咱们文人骨头。
可突然众人觉得不对劲儿,往前一看,原来这家伙竟然悲愤惶恐之下,怒气攻心,顺着嘴角流出了血,眼瞧着不行了。
快请太医吧!
朱元章扫了一眼,“如此心胸,怎能教好学生?不救也罢!钱用壬,少了一个人,你补上吧!”
钱用壬刹那间瞪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