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你这一招,南北轮换。当真是用心良苦,立意甚妙。过去总有人说你不如张先生,其实咱心裏清楚,你和张相,各有千秋。如今天下渐渐太平,内政重担,超过军务。有些事情上,咱更要仰赖你的智慧啊!”
天可怜见,多少年了,终于从朱元章的嘴裏说出赞叹自己的话了……李善长顿觉死而无憾,恨不得立刻替老朱冲锋陷阵,神挡杀神。
只是李善长没有注意到,朱元章脸上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而几乎与此同时,好几位尚书重臣都暗暗摇头。
自此之后,李相公只是天子爪牙鹰犬罢了,根本照顾不了大家伙,还需要寻找合适的人才行。
胡惟庸,杨宪,同时身躯一振,两个人似乎窥见了机会。
大明这个朝局,十分有趣。
朱元章英明神武,高高在上。
从老朱这裏,拿不到什么好处,除非为国效力,论功行赏。
人家开国天子,也用不着顺着下面的人。
仅凭老朱一个,就可以对抗所有官吏。
而另一边,张希孟不群不党,专心他的学术,从最顶层构建大明的未来。
这俩人都属于超然物外,各管一摊,偶尔合作的状态。
他们之下,可以拿出来分配的利益就不多了,这也是李善长这个首相的权柄所在。
而李善长一旦彻底追随天子,成了朱元章的鹰犬,那么意味着留给朝臣的东西,就着实是太少了,少到了大家伙无法忍受。
对于群臣来说,朱元章和张希孟是他们暂时没办法处理的,而李善长就相对容易一些,把这位搞下去,另外推举一个更能照顾群臣的人上去,让他担任丞相,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说人在宦海,身不由己。
礼部陶凯就那么愿意触怒龙颜吗?
没办法啊,作为最弱的尚书衔所有者,他没法不说话,礼部已经连着折损两个尚书,成了诸部的弟中之弟。
他要是不趁机刷点声望,只怕会被所有人嫌弃。
所以他宁肯跳出来,说了那么一大堆的鬼话……这不是好坏之间的选择,而是两种死法选一个的问题。
死在天子手里,没准同僚还能感念他的好处。
若是死在同僚手里,那就真的遗臭万年了。
他很幸运,朱元章没有杀人。
他又很不幸,老朱选定了他,加入北上团队。
朱元章将各部官吏分开,从中挑选一批尚书侍郎,每一部至少一人,多的会有两个以上,然后又调集了一堆属官书吏,总计超过了三百人。
事已至此,犹嫌不够。
老朱又从国子监、翰林院,抽调了一批读书人,使得整个北上团队达到了八百人之多。
“妹子,咱跟大家伙说过,要一起痛饮燕山,少不得要亲自北上,应天这边,还要你来辛苦一下。”
马皇后也不意外,反而点了点头,“是该去了,我要不是家裏面一堆的事情,孩子们又小,我也想去看看燕云大地。”
朱元章笑道:“没事的,过些时候,等太子大了,能够监国,咱们就一起北上。”
马皇后颔首,她又道:“重八,我听说你有意分封藩王,可是这么想过?”
老朱一阵错愕,随后叹道:“妹子,咱也是没有办法,你瞧着这帮东西,嫌弃北边辛苦,不愿意承受风沙。身为咱的孩子,等年龄大了,能扛起事来,少不得要派他们北上才行。”
马皇后久久无言,竟无法说什么,只是长长一叹。
以藩王戍边,未必是什么好的选择。
可问题是也要有选择才行啊!
朱元章又跟马皇后交代了许多,随后他率领着庞大的队伍,从应天起身,北巡燕云。
得知天子北上,应天的百姓扶老携幼,一起出来,欢送朱元章。
燕云之地终于回来了,上位可要替大家伙好好看看,再也不能丢了。
朱元章看了看身边的朱升,忍不住感叹道:“百姓期盼光复故土,一片赤诚,咱心裏也暖呼呼的。只是咱想不明白,何以百姓如此,百官不能如此?”
朱升老脸微红,这事情不复杂啊!
百姓自然是盼着国家好,自己也好。
心思最是单纯不过。
可这些官吏怎么会那么想?
君不见一个复旦学堂都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现在硬生生多了好几省的地盘,分出了一半的好处不说,还要他们辛辛苦苦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