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干旱了三年的陕西终于降下了宝贵的春雨。淅淅沥沥的春雨仿佛在滋润这块土地的同时也要洗去人们心中的哀愁,而笼罩在罗汝才心中的阴霾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张献忠的消息,但他敢确定义军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他大兄弟,你就吃点吧!”张献忠的老娘亲手端着一碗野菜汤走进了大帐,说是大帐其实也就是几根烂木桩子跟破布片临时搭建的窝棚。
“干娘,俺不饿你还是给侄儿们端去吧!”军中已经没有粮食了,禹门渡一战要不是罗汝才见势得早及时抽身,恐怕丢下的就不光是那几十车物资和近万老营兄弟。原本还打算进入韩城休整一番的计谋也已经被官军识破,如果不是主动遣散了那跟着大队的数万流民去向官兵投降,现在包围这个小山包的辽东猛将鹿善继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留,更别说让自己带着人在这裏挖草根了。
“都是我家秉忠害了你啊……”张献忠起兵时为了防止家人被官兵抓去特意将他们带在了军中,张母这一路也对反贼众首领有了一定的了解。要说这个罗汝才和其它人还真不一样,就是比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都好多了。罗汝才也攻城掠地,但他每次打下城池之后,所获财物都跟大家平分;也杀人抢劫,可他杀的都是贪官抢的都是那些官员家的女子。
“干娘,您快别这么说了!俺既然跟着张大哥起事,就没把这条命放在心上。”罗汝才一直信奉盗亦有道的原则,虽说那个结拜大哥投靠了鞑子,他心中到也没什么抵触情绪。反正都活不下去了,先找个靠山跟朝廷干,完了再想办法说服大哥反戈一击呗。
“将军!”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进来吧!”这些老兄弟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就他们这一两百人陪自己留下来有什么用,人家官兵要收拾他们还不就跟捏死个跳蚤似的轻松?罗汝才尽量保持着威严道:“有啥事?”
来人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道:“官军的将领叫您出阵答话。”
“知道了!”罗汝才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转过头对张母道:“干娘,恐怕是时间到了!无论如何,俺都会尽量保全你们一家的性命……”
“他大兄弟,你也不必多说。”张母打断罗汝才的话,漠然道:“这些日子老身也看了不少,我这当娘的教导无方让秉忠造了不少的孽,也该带着孩子们去替他偿还。只是苦了你了……”
韩城外无名山包下,鹿善继没有带任何护衞,而是摆好了酒桌迎接孤身前来的罗汝才。两人相对一望却都没有说话径直坐了下来,杯到酒干默默地喝着闷酒。
“你想都好了?”鹿善继首先打破了沉默,这第二次见面他依然不是来劝降的。
“鹿大人就真的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罗汝才没有为自己讨价还价,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保全张献忠的家人,哪怕只留个种也好。
“我想,我家将军也想,可我们都不能这么做!我军在回师之时就已经立下了军令,反贼首领必须诛灭三族!”鹿善继盯着桌上的酒杯没有抬头,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实在不忍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就因为我们造反?”罗汝才愤怒地吼道:“可我们造反是为了什么?蝼蚁尚且偷生,天降大旱、贪官污吏们不给咱活路,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你错了,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造反!”鹿善继突然和罗汝才对目而望,眼中没有一丝闪烁。“杀你们,是因为你们投靠了鞑子出卖了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你们将来的罪名已经定下了,通敌卖国甘当汉奸!”
“放屁!”罗汝才狠狠地将酒杯砸在桌子上,指着鹿善继骂道:“你他娘的一派胡言,我们何时真的投靠鞑子了?大明境内我们没法获得刀枪器械,才不得不和鞑子达成协议跟他们公平交易……”
“那你们配合鞑子一东一西同时起事,对辽东来的人礼遇有佳、言听计从,甚至称呼那虏酋为皇上又怎么解释?”鹿善继没有生气,而是将事实说了出来。
“那……那不过是一时的权益之计。待推翻了这个昏聩的朝廷,我们还是会想法收复辽东的……”罗汝才自己也没了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是吗?你们莫不是认为鞑子真没人了,会傻到扶植起一个强大的敌人去收拾他们的地步?”鹿善继冷笑道:“先别说你们是不是有那想法。你们即使在和朝廷的战斗中取得了胜利恐怕也是大伤元气吧,那时候我大明的血早已流干,鞑子若趁虚而入你们又拿什么去抵挡?难不成还象往日和我军作战一样,逼着老百姓给你们当炮灰?”
“知道张天琳此人吗?”没有给罗汝才继续狡辩的机会,鹿善继提起了另一个造反的家伙。
“你是说山西的‘过天星’?”大家都是吃造反这碗饭的,罗汝才怎么会没听说过?当初鞑子也想招纳此人,可人家就是不给这个面子,为此尼玛察还不止一次地咒骂那家伙不识时务。
“对就是他,这张天琳在山西境内杀害朝廷十多位官员,劫掠士绅不下百户,还拆了云冈十寺,干的事不比你们少吧?”看到罗汝才认可地点了点头,鹿善继接着道:“可我家将军却在路过山西的时候亲自上山拜访将他收于麾下,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