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外渡口,巨船缓缓靠岸,发出一声巨响。
船锚抛下。
岸边,严觉与李宗义率领一众锦衣衞早已等候在此。
除此之外,尚有南直隶应天府府尹以及一众应天府官员。
林芒骑着貔貅自甲板上走下。
“大人!”
严觉与李宗义上前行礼。
应天府府尹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相儒雅,眉眼间颇具书生气。
看起来不太像是官,倒有点像是一个书生。
看见林芒下船,王明章立马上前跪地行礼:“下官应天府府尹,王明章携应天府一应官员拜见大人。”
身后一众官员接连跪下。
“拜见大人。”
林芒微微颔首,沉声道:“王大人起来吧。”
“本官初至南京,诸多事物还需麻烦王大人。”
王明章站起身,恭敬道:“林大人若有吩咐,下官自当遵从。”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似乎都恪守着规范。
王明章伸手示意道:“林大人,还请入城中别院歇息。”
林芒点了点头,迈步向前走去。
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很快来到城中别院。
王明章交代好事,寒暄了一番,便主动率领一众官员离开。
堂中,林芒坐在太师椅上,看向下方严觉与李宗义,淡淡道:“说说江南的情况吧。”
严觉看向李宗义。
李宗义起身,拱手道:“回禀大人,我等在江南共查处锦衣衞一百四十八人,其中副千户一人,百户八人,总旗三十四人,余者皆是锦衣衞与普通小旗。”
林芒放下茶杯,轻笑道:“人还挺多的。”
“想必这还不是全部吧?”
“是。”李宗义迟疑片刻,点头道:“尚有一些千户牵连其中,只是不太好查,他们背后都有一些南京官员庇护。”
“其中南直隶有四人,浙江有三人。”
“此次朝廷新政推行,其中有各地锦衣衞的影子,若非借助此事,我们也无法查出这么多的人。”
李宗义有句话没说。
在江南的这段时间,他们没少遭受袭击。
近来一段时间,更是频频受阻。
林芒问道:“关于近来江湖上流传的张士诚宝藏可有线索?”
早在他下江南之前便已飞鹰传信严觉等人,命他们提前探查江南宝藏一事。
张士诚从一个普通的盐工一步步成为领导数万人的“诚王”,后来更是自立为吴王,掌控多地。
当初朱元璋费尽心思,花了十个月才打下苏州城。
而张士诚掌控江南多年,在当时可是最富有的。
若是真有宝藏,必然是一笔极为庞大的财富。
严觉起身,拱手道:“我们暗中调查了宝藏一事。”
“据苏州城的老人所说,张士诚在兵败之前,就转移了许多财宝,当时有许多苏州百姓参与过运输,此事的确为真。”
“这批财宝本来是张士诚留给后人打算东山再起的,只是后来便没有消息。”
“最近江湖上突然多了些传闻,更有传言,有张士诚的后人现世。”
“甚至冒出了一批所谓的张士诚旧部,意欲拥戴张士诚后人东山再起。”
“传言宝藏是在一张苏州风景图中,如今整个江南的江湖极其热闹,都在寻找那副风景图。”
面对那么大的一笔财富,没有人不动心。
“张士诚旧部?”林芒嗤笑一声,面露不屑。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哪来的什么旧部,不过是一些心怀鬼胎者的阴谋言论罢了。
但此事的确不得不防,若是真被有心人得到这笔财宝,说不定真能掀起一场动乱。
林芒轻轻敲击着桌案,目露沉思。
“关于那副风景图可有线索?”
严觉摇头道:“目前还没有,近来江湖人都在寻找。”
“有传言说宝藏图在张士诚的后人身上,但不知真假。”
林芒沉声道:“继续派人调查,务必要找到风景图。”
“是!”严觉拱手应下。
林芒端起茶浅尝了一口,问道:“应天府府尹是什么情况?”
今日一见,他就觉得此人有些怪。
严觉起身回道:“根据我们的调查,此人倒是个清官,出身名门。”
“不过应天府特殊,此人在此权利并不大,差不多是被架空的状态。”
“我等在此查案,还要多亏了王府尹的帮助。”
林芒心中了然。
南京城几乎相当于朝廷的第二个朝廷,这裏的官吏不少,更有许多来养老的达官显贵,应天府府尹在这裏实在算不得什么。
众人商讨一番,便各自退下。
……
与此同时,关于林芒来到南京城的消息也迅速传遍应天府,转而扩散至整个南直隶。
最近一段时间,朝廷又是重新推行新政,又是大量锦衣衞南下,引得江南人心浮动。
如今一位锦衣衞镇抚使南下,又如何不引起轰动。
一时间,整个南直隶都被惊动。
不过比起这个消息,所有人还是更为关心张士诚宝藏一事。
关心此事的可不仅仅是江湖众人,更有许多世家,官员。
……
第二日,林芒便召集锦衣衞,视察新政推行情况。
其中丈量土地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各大世家,豪族官吏侵占土地,许多土地都未记录在册。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商税情况。
新政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就是商税。
江南富庶,商人众多,这些都是一笔极大的利润。
林芒一至应天府,便展开了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许多官吏被罢免。
除此之外,更有许多土地兼并的豪族被逮捕,一些官吏被斩首。
短短几日,在应天府各县已闯下极大的名声。
身份不同,行事自然不同。
对于一些妄图干涉的南京官吏,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滚!
在处理新政之事时,他同时也在关注宝藏一事。
毕竟,此次下江南宝藏才是首要之事。
……
三日后,唐琦快步走入厅堂,恭敬道:“大人,应天府几个世家想请您赴宴。”
林芒放下笔,笑道:“没想到这群家伙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他早就猜到,自己如此行事,必然会触动应天府世家的利益。
近来一段时间,朝廷再次推行张居正的新政,本就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当时推行新政之人,是张居正,自然能压得住,但换个人可就不一定。
如今的首辅申时行虽亦有心,但终归是没有张居正的魄力。
自己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也是在逼的这些人主动现身。
看来这群家伙是准备上演一出“先礼后兵”了。
仔细想想,似乎自己一直以来,但凡参加宴会,总没好事。
林芒起身望向窗外,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吧。”
……
南京,天海楼。
此楼乃是南京城第一楼,虽然比之京城的第一楼要差上一点,但在江南也堪称是第一楼了。
林芒刚一至,酒楼内就有五人快步迎出。
五人一身穿着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华贵与奢华。
单单是这一身衣服,比之锦衣衞御赐的飞鱼服都要贵上许多。
林芒暗叹。
江南奢华,果然并非虚言。
有钱啊。
为首者是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但精气神十足,行走之间,颇具威严之气。
此人正是南京凌家的家主,凌宣,在江湖上亦是名声不斐。
凌家以一门棍法闻名,在江湖上算是仅次于江南四大世家。
凌宣主动迈步上前,躬身行礼道:“草民见过林大人。”
见状,剩下几个家主相视一眼,纷纷见礼。
说实话,他们本来是没打算出来的。
此人行事丝毫不顾及各大世家的利益,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的底线。
有些东西吞下去容易,但再想让他们吐出来,可就难了。
若非凌宣一再坚持,他们是绝不会出来的。
林芒轻笑一声,摇头道:“诸位不必客气。”
“走吧。”
“本官也想尝尝这南京城的美食。”
闻言,凌宣几人默默相视一眼,似乎这位还挺好说话。
众人一路来到顶楼的包厢。
包厢一侧,有舞姬缓缓起舞,跳着曼妙的舞姿。
林芒定晴扫了一眼。
都说江南女子温婉,今日一见,果真非凡。
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凌宣几人将首位主动让于了林芒。
酒菜上桌,林芒也不避讳,直接大口吃了起来。
倒是凌宣几人,憋了一肚子的话,又无从开口。
过了许久,林芒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笑道:“诸位都不吃吗?”
凌宣暼了眼桌上空荡荡的盘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吃什么?
不过他们今日请林芒来此,本就不是为了吃饭。
“林大人。”凌宣拱手道:“这杯老朽敬您。”
“林大人初到应天,我等未曾前来拜访,老朽在此先向林大人赔罪了。”
说着,轻轻咳了咳。
很快,堂外有两名打扮华贵的女子手捧锦盒,走了进来。
“林大人,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凌宣隐晦的看了林芒一眼,示意女子打开手中的锦盒。
其中一个锦盒中,装有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单隻是这一颗夜明珠,便已是价值不菲。
至于另一个锦盒中,则是一摞银票。
凌宣笑呵呵道:“林大人,一点小礼物,还请收下。”
“就当是我等捐赠于锦衣衞的。”
凌宣人老成精,自然不会说出贿赂这等话语。
不只是这两样,就连这两个女子都是静心挑选的。
若是这位镇抚使需要,都可以送上。
只要这钱收了,事情就好办了。
许多来官员没来江南之前都是清官,但来了之后又如何,一个个还不是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
江南锦衣衞不也如此。
林芒意味深长的暼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本官听说江南富庶,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宁可给自己送自己如此丰厚的一份礼物,也要阻止新政推行,由此可见,这其中究竟有多么庞大的利益。
听着林芒这意有所指的话语,凌宣神色微动,心中莫名的一沉。
一名老者拱手道:“林大人……”
“闭嘴!”
林芒冷冷道:“这裏没你说话的份!”
林芒放下酒杯,直言道:“你们也不用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既然本官来了,就没打算空手离开。”
“江南新政一事,你们就是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这是朝廷的大计,你们不配合,那就是在给本官找麻烦。”
“本官不喜欢麻烦,所以一般都会将制造麻烦的人都解决掉。”
“当然,你们若是有足够的胆气,也可以与本官碰一碰。”
不敢造反,那就得乖乖听话!
林芒冷冷一笑,冷冷道:“到时候……就看看是你们的脑袋硬,还是本官这刀硬。”
静……
包厢内,陡然陷入寂静之中。
几人都有些愕然。
话落,林芒便起身,接过了两个锦盒。
“至于这东西,本官怀疑与一桩盗窃案有关,暂时收押。”
林芒走至门口时,脚步忽然一顿。
“看来几位都像是有钱人,不如就给朝廷捐点吧。”
“一家三十万两,不算多吧?”
林芒回头望了眼众人,神色冷漠。
堂外,一名身躯魁梧的壮汉伸手拦住了林芒。
若有若无的气息,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宗师。
更有数道宗师的气息隐隐散发。
“林大人,且慢!”
那魁梧男子看着林芒,沉声道:“这东西还是留下吧。”
林芒暼了他一眼。
刹那间,手臂如蛟龙探海般深处,快若闪电。
一把抓住他的脸庞,金刚掌力运转。
“咔嚓!”
坚固的头骨瞬间爆碎。
几乎瞬间,四周就有数道身影冲出。
只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凌宣瞳孔猛的一缩,更是惊的站起了身。
“林大人……”
凌宣眼中有怒火。
林芒随意丢下尸体,回头望了几人一眼,冷声道:“以后这种狗还是拴好。”
“下次可就不仅仅是如此了。”
林芒丢下一语,直接离开了酒楼。
最后的结果无非就是两样。
一,乖乖屈服。
二,派人解决自己。
无论是哪一种,最后麻烦都将解决。
别人或许有太多的顾忌,毕竟这些家族都与朝廷官员牵连深厚。
但他都将朝堂百官得罪了,也不在乎多几个人。
左右不过是一群死人罢了。
正愁缺少一个解决他们的借口。
……
刚回到别院内,严觉便匆匆前来,惊喜道:“大人,有消息了。”
“我们在苏州的人传来消息,近来藏着张士诚宝藏的风景图在苏州现世了,落入了一个神秘人手中,近来许多江湖人都在追杀。”
“貔貅!”
林芒轻唤一声,跃上貔貅,沉声道:“召集锦衣衞,前往苏州!”
很快,上前锦衣衞浩浩荡荡冲出南京城,向着苏州赶去。
……
苏州,近几日苏州城格外的热闹。
城中街道上时常能够见到鲜衣怒马的江湖新秀,更有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江湖前辈。
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为了张士诚的宝藏而来。
尤其近来江湖上风景图现世的消息传出,更引得诸多江湖人齐赴苏州。
此刻,灵岩山外。
越来越多的江湖人汇聚于此。
江湖上传言,获得苏州风景图的神秘人逃入了灵岩山。
虽然许多人明知自己可能抢不上,但还是抱有侥幸心理。
财帛动人心。
面对如此庞大的一笔宝藏,实在很难不令人心动。
忽有轰鸣的马蹄声踏响。
烟尘滚滚!
尘烟中,一道道身影从中冲出。
高大威猛的貔貅冲在前方,威势非凡。
“锦衣衞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随着一声暴喝声响起,山外的诸多江湖人顿时一惊。
锦衣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