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金銮殿上,却已经站满了朝廷大臣。
哪怕是年迈体衰的,甚至是带病的,也全都上朝了,只不过,武官倒还好说,可基本所有的文官,都是双眼通红,一夜未睡的模样。
只是,虽说全都是一夜未睡,可却一个个,全都是精神十足,看不出有丝毫萎靡的情况。
“诸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站在旁边伺候正德的刘瑾,上前一步,尖细的嗓子高高喊出。
刘瑾声落,下面百官,却是没人吭声的。
当今圣上,可是十分不喜早朝的,这才刚刚登基,就已经断了早朝数月,而最近的一次早朝,是因为曾毅的回京,对曾毅进行封赏。
尤其可见,皇帝心裏,对曾毅,是何等的看重,可以说,上次早朝,是专门为了曾毅,才会上早朝的。
而这次早朝,虽未有明确消息,可是,却也都传的有鼻子有眼,是曾毅要裁撤锦衣衞诏狱,是以,奏明当今天子,当今天子才开设了今天的早朝。
若是往常,趁着好不容易早朝的机会,下面的臣子,指不定该奏些什么本章了,甚至,会藉着这个机会,劝诫正德勤于朝政,祖宗规矩不可废等。
然,今天,却是没有这么不开眼的人。
谁都知道,今天早朝最大的可能是什么,这个时候,比起裁撤锦衣衞诏狱而言,其余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是以,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官员会在这个时候说些让皇帝不高兴的事,若不然,若是因此而耽搁了裁撤诏狱,那,真是千古罪人了。
大殿内沉默了许久,却是静的连百官的呼吸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没人吭声,甚至,没人回头,可是,心裏,却都是在盼着曾毅开口的。
“陛下,臣有本奏。”
曾毅没有让诸位大臣失望,从列班当中站了出来,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折,身子微微弯曲,双手奉于头顶。
立时,满朝文武所有官员的眼睛全都盯向了曾毅,神情中,都带着一丝的热情。
此时的曾毅,在百官心中,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一处不可爱的,就像是自家大人看自家孩子那样,怎么看,怎么好,就没坏的地方。
端坐在龙椅上的正德也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气,今天的情况,曾毅自然是和他商量过的,是以,正德也知道,今个的早朝,会是个什么情况。
日后,历史上定然会对今个的早朝有一个明确的记载。
是以,正德今个,也不复往日的懒散,神情肃穆,左手微微抬起,衝着曾毅点了一下,掷地有声的吐出了一个字:“念。”
“臣遵旨。”
曾毅领旨,站直了身子,双手打开了奏折。
这速度,不慢,或者说,是行云流水,可是,在百官的眼中,曾毅的动作,却是太慢了,甚至,让百官恨不得上前,去从曾毅手中把奏折抢过来,先快速的看一遍。
深吸了口气,曾毅是知道的,今个的早朝,定然会在历史上留下浓郁的一笔,而他曾毅,也将随之声名远播。
这是在为以后的改革,在打基础。
虽说曾毅能够确定,裁撤锦衣衞诏狱,是肯定不会出差错的,可是,这诏狱,是否真正的裁掉,或者,是落入东厂之手。
这个,曾毅虽说早有算计,可是,对于这点,却是并不能那么肯定的。
只能说,诏狱是肯定能从锦衣衞裁撤掉的,这个,曾毅可以肯定。
但是,诏狱是真正的被裁撤掉了,不负存在了,还是移交东厂,这个,就要看刘瑾的能耐了。
这也是曾毅算计当中的一个环节,若是刘瑾没这能耐,怕是以后的一些计划,是要改一改了。
“太祖皇帝兴建大明,才使百姓安居……然,国之初立,宵小尚有,逆党尚存,太祖大智,诏令锦衣衞,以监察天下,予以诏狱,使其威严,后,国之安定,太祖裁撤锦衣衞……”
“然,成祖皇帝,为纠察百官,重启锦衣衞……”
“太祖、成祖,皆因天下不安而启锦衣衞,赋诏狱之权,然……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安居。”
“锦衣衞监察天下,此为我大明耳目,可保我大明不被番邦蒙蔽,可保朝廷耳清目明。”
“然,诏狱,于三司外,且刑法残酷……此为……有损我大明治国……”
“且,如今,国泰民安,三司足以……臣曾毅,奏请陛下圣裁,留锦衣衞监察之权,裁撤诏狱。”
念完最后一句话,曾毅把奏折合拢,双手托着,奉于头顶。
这奏折,是曾毅亲笔所写,是以,文采上,却只能说是凑合,若是让那些朝廷大儒来写,定然会比曾毅要强无数倍的。
只是,无论内容如何,今日,在这大殿之上,曾毅的这奏折,都是会被所有人认同的。
甚至,只要今日裁撤诏狱成功,那,曾毅就是大功臣,是大贤臣,他的奏折,那些不足的地方,自然会有人给他找理由,什么以简洁语言等等。
虽说曾毅已经提前给正德打了招呼,且,这事,提前已经商量过了。
可是,真正到这个时候,正德的心裏,还是有些犹豫的,这是源于人性上的犹豫,皇帝手中的爪牙,就这么没了。
不由得正德不犹豫啊。
“诸卿以为如何?”
沉默了一会,正德环视了下面俱结满脸兴奋的大臣们一眼,心裏,却是叹了口气,正如前天曾毅对他所说那样,裁撤诏狱,百官,定然不会反对。
同时,也是施加君恩的一种方式。
现如今百官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曾毅的话,没有丝毫的夸张,甚至,说的还有些含蓄了。
以往,正德虽然也知道,百官对锦衣衞有所排斥,可是,父皇在世的时候,锦衣衞爪牙已经收敛,是以,正德一直以为,百官对锦衣衞虽有排斥,但是,却也只是有限的。
可是,今日早朝上百官的表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正德一件事,那就是百官对锦衣衞的排斥,是发自骨子里的,绝对没有什么轻重之说。
“臣附议。”
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刘健,站出了列班,弯腰躬身,声音朗朗,曾毅已经把路给铺好了,若是他这个内阁首辅还不知道站出来支持,那,要他这个内阁首辅做什么?
“臣,附议。”
内阁剩下的几个大学士全都站出了列班。
“臣附议。”
声音隆隆,震的整座大殿内回声朗朗,传遍了整座紫禁城。
文武百官,从来没有这么齐心的时候。
看着下面从所谓有过的齐心的文武百官,正德楞了一会,方才想自己该说什么。
“诸卿免礼。”
正德伸出右手,倾了一下上身,微微抬起右手。
“锦衣衞自太祖定下,虽后裁撤,然,成祖有予以恢复,此乃祖宗定制,虽留下锦衣衞,留下了北镇抚司衙门,然,诏狱裁撤,怕也有违祖制。”
正德的这些话,全都是曾毅交给他的。
无论什么事情,总是都要有所防备的,哪怕是你所做的这件事是利国利民,可是,这世上,并非是一心为国,一心为公,就会有人称赞与你。
这世上,不乏那些奸诈小人。
是以,曾毅必须要小心行事,把所有的问题,全都给考虑进去。
而这裁撤锦衣衞诏狱,最可能遗留下话柄的,就是祖制问题,锦衣衞经太祖设立,虽太祖晚年废除锦衣衞。
可是,成祖登基,又是重开锦衣衞。
只能是让百官们自己去辩,把祖制给合理的绕开了,那,这事,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彻彻底底的对曾毅是一件只有好处而没有丝毫坏处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