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这一次准奏后,朝臣顿时兴奋起来。今上乾圣帝可从来没有在早朝上同意臣子们的提议,这还是第一次吧。以往皇帝做出决定,都是通过内阁,其他部门无法影响,早朝也是宣布事情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讨论啊,争辩啊,才得出一项政策,继而实行。这让很多尚书侍郎很有挫败感,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参与到大明的管理中来。因此,第一次在早朝推动了一场决策的产生,让他们很有参与感,顿时情绪高涨起来,再接再厉。然而接下来的所有人提的意见,统统没有通过,全部被驳斥回来,要么是给事中,要么是其他大臣。有个大臣提议,从南京选调官员入朝,得到了其他朝臣的一致同意,但却被皇帝否决了。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为什么不同意?其实,朱由检对这个议题也很满意,但却和他最初的目的相去甚远,他可是想要将整个南京政府都迁过来。南京那边的朝廷,虽然在对江南的统治上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这些作用,随便一个布政使衙门都可以取代,并不是无可替代的。而那边维持大量的朝臣、勋贵,空耗钱粮,却毫无作用,留着也是浪费,不如统一调到京师来。“该结束了。”看着丹壁下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朱由检的目光却看向一个小官,兵科都给事中——余煌。“你该出现了吧!”余煌自从弹劾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话,上了朝也是如此,当自己是个小透明,缩在所有朝臣的后面。他看着这些大臣,心中犹豫不定,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开口,说出那个建议!朝臣建言的越来越多,但都被否决了,而后有人提出从南京选调官员,却被皇帝否决,到了这里,余煌知道,该自己出现了。然而,真要行动时,他却再度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彻底投靠过去,直到一道压迫的目光传来,让余煌明白,他其实没有选择。“呼~”他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嘴唇,不管了,富贵险中博,希望皇帝能保住自己,不要让自己死在这些大臣的口诛笔伐之下。“臣余煌,有言凑陈。”他大喊一声,踏步而出,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将其他所有的讨论声都给盖住了。余煌?有人记得这个名字,是兵科给事中,在三部中,尤以他的奏折极其犀利,揭露的弊情非常多,涉及的范围特别广,尤其是关于辽西将门吞噬辽饷的经过,描述详细,几如亲眼所见。整个兵部,除了少数几个外,五品以上,几乎都被他一扫而空,一个人干掉了一个部堂。这样一个猛人要建言献策,所有人都很感兴趣,大臣们都停住嘴巴,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丹壁下,跪倒在地。“古语云,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此乃恒古未变之理,天下九州,皆为大明之土地,而陛下则为大明之主,此皆一也。都城,天子之驻跸,皇宫之所在,帝国心脏也,臣尝未闻,一国而有两都也。”这一番话出口,所有大臣都脸色微变。余煌说的这些都是众所皆知的道理,此时缓缓道出,只是为了加强自己的语气,为后面的话铺垫,接下来的才是最重要的。一些脑子快的大臣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但却犹自不甘心相信,此时还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妄言撤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偏偏余煌就说了。“南京者,副都也,然其空耗钱粮,于国无益,臣建言,撤南都,南官北归。”余煌朗朗说完,便立刻趴伏下去,深深叩首。“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忽然,一个大臣怒斥一声,举起手中的牙笏,朝着余煌就扔了过去,不过准头有些不好,掉在了旁边的地上。而后,似乎起了个头,其他人也全都照此行动起来,牙笏,奏章,配印,甚至是靴子,等等所有东西全都朝着余煌扔过去。啪啪啪!大量的杂物如同雨落般,掉落在余煌身上,有的沉重且急促,砸子啊身上,他顿时闷哼一声,但余煌没有起身,依然跪倒在地,强忍着疼痛,不言不语,等待皇帝的裁决。他知道,这只是当前一点小磨难,更恐怖的还在后面。崔呈秀有些头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裁撤副都?真是天马行空的想法。此时他终于确定,眼前的一切,主导者就是皇帝,他可以如此,让整个朝廷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最后,在由眼前这名给事中提出裁撤副都的建议。皇帝的算计很深,一步步的引导成了现在的场景,只是,你似乎没有见过文臣团结一致的战斗力。崔呈秀摇摇头,他非常头痛,现在该怎么解决问题?至于钱龙锡,看到这一幕幕,几乎乐的快笑出来了,他此时也看出,朝中如此大的风波,是皇帝暗自搞起来,目的无外乎是清洗朝臣和眼前这个。只是,对方似乎有些弄巧成拙,裁撤副都的提议,几乎激起了所有大臣的怒火,让他们同仇敌忾,共同抵制这个荒谬的提议。这样的场景钱龙锡很久都没有看过了,记忆中最深刻的,似乎还是在神宗朝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捏造歪曲的国本之争,几乎瞒过了所有朝臣,让全天下的读书人乃至百姓,都相信,皇帝是想立福王为太子。那场凭空而起的争论,然东林党崛起,赚取了无法相信的政治资本。那么,眼前这相似的一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钱龙锡眯起眼睛,默默的看着一切,从中寻找机会。群情激愤下,余煌的形象很惨,身上挂满的东西,甚至头都被打破了,有丝丝鲜血流出来,淌在地上。然而大臣们犹自觉得不够,放声辱骂这余煌,说他是祸国妖孽,必死无疑。“臣请斩余煌,以正视听!”一名大臣忽然跪下。“臣请斩余煌,以正视听。”更多的大臣跪下来,一起激动大喊道。声音朗朗,直震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