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确定了内阁大学士人选后,其实事情并没有完,帝国日报上报道的,只是事情的前半部分。朱由检的中旨就只是中旨,并没有附带的官员告身以及朝服之类的,这些都要在吏部和礼部领取,他的中旨直发,因此没有这些。之后,徐光启和王在晋等人,带着圣旨,前往吏部办理升迁流转的手续。吏部尚书号称天官不是没有道理的,整个大明所有官员的档案告身都归这里管,各种恩荣赏赐也是自这里出,权柄可谓异常的大。就算是位极人臣的内阁大学士也不例外。面对手持圣旨,索要告身文碟的徐光启和王在晋,尚书周应秋直接来了句,“此乃中旨,无内阁附签,并无效力。”然后就拒绝了。上次因为崔呈秀和钱龙锡同时入阁,双方有了妥协,兼且崔呈秀乃阉党,周应秋这里自然不会卡主。然而如今却不同,皇帝不仅中旨入阁,还想迁徙内阁的位置,篡夺内阁的权柄,如此行径,周应秋根本无法容忍。东林一去,阉党瞬间四分五裂,周应秋自然是其中一派,到了乾圣二年的时候,其实已经没了什么阉党的称呼,又再度恢复到各地的地方势力派系。有了派系,自然要为自己牟利,周应秋就是如此,作为天官,六部之首,他竟然连续两次没有捞到入阁的机会,这怎么能容忍?故而他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中旨,表示办不了。面对这种情况,徐光启毫无办法,只能朝皇帝求救。朱由检听闻后,也是目瞪口呆,竟然还有这种操作,搞定了内阁不行,还要搞定吏部,那以后是不是其他几个部门也要搞定啊!!!在后世西方的内阁制度中,内阁成员往往会兼任部门首领,这样内阁的权利大增,权柄异常的重,但往往少了掣肘。而大明此时的这种内阁制度,内阁成员和部门首领分开,只负责决策,不负责执行,就能起到很好的分权和牵制作用,无法一人独大。说起来,大明的内阁制,其实也是三省六部的一个变种,强调的还是分权和牵制作用。当然,此时此刻,需要面对这种分权和牵制作用的,就是他自己了。“我真是日了!”朱由检心中憋屈的直接爆了粗口,他真的不想理会,想强硬上马。但是,官员的任命,吏部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这次不解决,直接让新的内阁在皇极门议政开会,万一下达的命令到六部,对方不认怎么办?不是不可能,只要朱由检这次不解决周应秋,这事情绝对会发生。“周应秋,朕倒要看看,你哪里来的胆子,矫诏抗旨。”朱由检深吸一口气,“来人,摆驾吏部。”很快,仪仗摆好,一群人簇拥着朱由检出了大明门,来到吏部衙门,听闻皇帝出行,许显纯和王承恩纷纷赶来,护卫左右。在路上,朱由检一直在思索,周应秋为何会这么做。这件事追根究底起来,他做的毫无道理,中旨不中旨的,跟他毫无干系。中旨既然徐光启接了,那就是徐光启就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就应该开具告身,程序的不合法在入阁这一步,不在吏部,周应秋拒绝的毫无道理可言。“周应秋,莫非你还以为可以用以前那一套,博取清名吗?”朱由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你是打这个主意,那你就错了。很快,仪仗驾临吏部衙门。“吏部尚书周应秋,接旨!”刘若愚在皇帝的示意下,慢慢将两封圣旨递了过来。周应秋行礼后站了起来,看着眼前两封圣旨,一脸的大义凌然道:“陛下恕罪,此乃中旨,微臣不能执行。”说完,周应秋再度跪了下去,一言不发。“中旨与你何干?”朱由检漫步走了过来,低头看着周应秋,沉声问道。“中旨与吏部无干,但与微臣有干系,微臣身为圣人子弟,见不义自当抵制。”周应秋长身而起,正气凌然道。“呵呵!”朱由检真是被气乐了,这群文官还真是无耻啊,明明是为了自己的名望,却打着为天地正义的旗号。明明只是两帮团伙的权力之争,却偏偏粉饰其中,以为自己代表了正义。周应秋的表现极具迷惑力,看周围那些一起跪着的吏员就知道了,不少人跟打了鸡血一样,一脸狂热的看着他,甚至有不少人意动起来,想着跟在后面,以壮声势。“吏部尚书周应秋,接旨!”朱由检环视一周,亲自大喝一声,他倒要看看,自己这皇帝发话,这老儿还能不能坚持住。哐当!许显纯非常有眼色,直接绣春刀半出鞘,其他锦衣卫立刻跟上,绣春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声势非凡,一股肃杀的气氛,逐渐弥漫开来。山一般的重压,如同浪涌,汹涌澎湃的朝着四周呼啸而去,拍打在周围所有人的心头。咚!咚!咚!那些员外郎中感觉自己如同海中礁石般,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拍打,庞大的压力,不断击打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感觉随时会被击碎。他们不敢出声,只能默默承受着,脸上原本的狂人和兴奋,全部被粉碎的一干二净。而身为风暴中心的周应秋,更是冷汗都流了出来,汗水滴到眼睛中,火辣辣的,钻心的痛,他却不敢擦一下。“微臣......”周应秋嘴唇哆嗦起来,说话也断断续续,他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位主可不是好欺瞒的,当初登基时,也是一片腥风血雨,杀的血流成河。自己在他面前虚伪矫饰,岂不是自寻死路?想到这,周应秋有些慌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下去。若是自己僵持下去,会不会被皇帝一刀给砍了?他偷眼瞧了下长刀半出鞘的许显纯,腿肚子都有些抽搐。他还在考虑当中,朱由检却不耐烦了,原以为是一个硬气的角色,却不妨也是个半途而废的软蛋。“吏部尚书周应秋,虚伪矫饰,以博清名,欺君罔上,打入诏狱,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