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众多建筑中,若是说最具特点的,恐怕就是那位欧洲式的南堂了,这是一座高达七尺的巴洛克式大教堂,圣堂长八丈,宽四丈四尺,也得亏是教堂,若是换成寻常百姓的家宅,这七尺高的大教堂可是违制的。
一丈多高的铁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顶端,即便是离此里许地外,也能够看到这十字架,可以说是京城内最显眼的建筑之后,而在大教堂的西侧建神父住宅、天文台、藏书楼和仪器馆,至于教堂院门外悬挂着的顺治帝御笔亲书“钦崇天道”的匾额,以及三年前又御笔亲书“通玄佳境”的门额以及御制天主堂碑铭,无不是彰显着大清国,至少大清国皇上,对此间主人的看重,也就是对汤若望的看重。
对于早在四十年前便来到中国的汤若望来说,他是以其天文历法方面的学识和铸炮等技能受到清廷的保护,而因为他的博学而得已常出入宫廷,更是被顺治尊称为“玛法”也就是是满语“老爷爷”的意思。作为传教士来说,他已经达到了其它传教士难以岂及的高度,至少在北方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对于半年前,作为俄罗斯使节来到京城的伊里亚·佩尔菲利耶夫,才会百般的讨好汤若望,以便得到他的帮助,能够去见一见那位顺治皇上。
他来的并不巧,在他来到京城的时候,当时顺治正在南方亲征,对于他这个罗刹国——屡屡犯边的藩邦使节,这留守京中的大臣自然是不怎么待见,所以一直在此滞留着,不过他倒也没有闲下来,而是在这里学习了汉文来。
“夫子曰……这个“曰”是说话,那么“月”、“约”是不是也是说话的意思?”
佩尔菲利耶夫的说生硬的汉语,问道面前的南怀仁,在他来到京城之后,幸亏他会拉丁语,若是不然的话,恐怕只能通过蒙古翻译与清人沟通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同样也怀疑充当翻译的南怀仁,很有可能没有把他的意思,完整的传递给清国人,毕竟,他所信奉的是正教。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打定注意学习汉语同,毕竟现在整个俄国都没有一个人会汉语。尽管此时俄国的势力已经扩展到中国的北部和东北部边疆,可是双方都没有精通对方语言的人。早在明朝的时候,1619年,也就是万历四十七年,俄国人伊万·裴特林出使中国,万历皇帝让使团带回一封国书。国书是带回了,但是俄国没有能看懂的人,这封国书就一直存放在档案室,直到现在,那封信还在档案馆里躺着。
没有精通汉语的人,直接影响到未来俄罗斯在东方的利益,在别尔费利耶夫下定决心学汉语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这汉语居然如此难学。
“侯爵阁下,汉语正是如此,尽管他们的读音相似,但是意思却是截然不同的……”
在南怀仁向这位看起来颇有贵族风度的俄罗斯的候爵,解释着汉语的精妙时,他并不知道,这位伊里亚·佩尔菲利耶夫是第一个越过贝加尔湖将俄罗斯的领土拓展到贝加尔湖以东的俄罗斯人,而他正是凭借这一功勋获得了封爵。
而这次他和阿布林一同来到京城,尽管表面是做为俄罗斯帝国沙皇的信使,可实际上,却是想要打探清国人的态度,毕竟,在过去的几年间,他们已经屡次与清国在阿穆尔流域一带的土著官员发生冲突。
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清军根本就无力顾及他们在阿穆尔一带的行动。当然,这并不能改变他们在远东力量极为薄弱,完全不是清军对手的现实,可这却也让他看到了机会,一个能够趁火打劫的机会。
在学习了一个上午的汉语之后,和过去一样,他又一次同南怀仁聊了起来,而且并不是用拉丁语,而是用汉语进行对语。
“汉语可真的非常难学。”
对于当初只用几个月就学会了蒙古语的佩尔菲利耶夫来说,学汉语根本就是一场恶梦。
“是的,学习汉语非常困难,作为传教士的我们,都必须要在澳门用长达几年的时间,才能学会汉语,但是要看懂汉书,却需要很长时间,不仅仅我们学习起来非常困难,就是满洲人——”
看着佩尔菲利耶夫,南怀仁向他解释道。
“就是清国的统治者,他们中的许多人,即便是已经来到中国十几年了,他们仍然还不会说汉语,更看不懂汉书,当然也不会写汉字。”
提到那些满洲人不学汉语时,南怀仁的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神父,我记得您曾说过,清国人并不是中国人?”
过去他以为是中国人,来到京城之后,用了几个月,他才弄清楚,所谓的中国,只是欧洲人对“中国”的称谓,在现在的中国,有一个“清国”,还有一个“明国”,这也是佩尔菲利耶夫急于了解的信息,但是不会汉语的他想从本地人那里获得消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的,侯爵阁下,在欧洲传统意义上的中国人,应该是专指汉人的,所以明国人才是真正的中国人。至于清国,他们的建立者正是与蒙古人相似的鞑靼人,他们就像蒙古人一样,生活在文明之外,而因为明国的内乱,使得他们能够乘乱进入了中国,就像是蒙古人征服了文明一样,他们征服了中国,占据了这里,不过明国人的抵抗并没有结束,在过去的十几年间,明国人一直在抵抗清军的入侵,曾经包括清国人也一定以为,他们已经控制了中国,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从两年前开始,局势就发生了变化,现在明国军队占据着中国最为繁华的江南——当年明国的缔造者正是从那里起兵,将蒙古人赶回了草原,这也是你至今都没有见到皇帝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