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目光这样热切,难道自己脸上长了花?
沈瑞被盯得心中直吐槽,不过面上只做不知,依旧专心听着夫子讲书,手上也没有闲着。
何泰之视线顺着沈瑞的手臂,落在桌面上,一行行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
何泰之也是记事起就握笔,可见了沈瑞的字,却是难免自惭形愧,连在课堂上走神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端了端小身板坐得正些,望向前面。
这堂课的夫子正是沈琰,原本见夫子这么年轻,何泰之心中还腹诽不已。这么年轻,肚子里能有几分墨水?
不过听了一堂课后,何泰之不得不承认,不管这夫子肚子里墨水几何,四书讲的还真是不错。
转眼,到了课歇时候,沈宝忍不住过来,问道:“何表弟,老师他……”
何泰之道:“祝表哥今日带了魏表哥去访友去了,就是你们族里的沈玥。”
沈玥是宗房旁枝,松江才子之一,以画技出众扬名。
昨日见着何泰之的只有沈瑞、沈珏四位,旁人并不认识他,这会儿功夫,少不得有人去跟沈珏打听一二。
待听说是沈家二房姻亲,北直隶人士,随着二房大太太南下省亲,大家望着何泰之的目光,都生出几分羡慕。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京城到南直隶千里之遥,只这出行见识就先出大家一大截。要晓得,族学里的少年,有的甚至打出生到现下就没有出过百里之地。
不过同窗里也有几个人,想到沈身上。沈自称“二房嫡裔”,如今真正的二房人来了,不知这沈兄弟如何自处。
沈琰还罢,刚才在课堂上即便看到多了一个唇红齿白的童子,也没有想到京城二房头上去,只以为又是沈家哪房姻亲子弟附学,还有些奇怪为何这个年纪在东厢,而不是蒙童班。不过没有往心裏去,毕竟除了给学生们讲书,还需抓紧时间温习功课,为了明年乡试备考。
他却是不知道,他母亲白氏已经得了消息,而且被这个消息镇住。
“二、二房大太太省、省亲?”白氏面上,满是惊愕。
她一个寡妇妇人,如今全部心思都放在两个儿子身上,之前虽念念不忘让两个儿子出人头地后去京中二房,央求归宗之事。可听闻二房人南下,她第一个感觉不是欢喜,而是惧怕。
公公与丈夫父子俩生前惦记的都是归宗之事,白氏也盼着,可为何要等到长子举业后再谈此事,不过是想着长子中了举、前程可期后,沈族这边的族老们肯定不会乐意出色子弟外流,会帮忙斡旋此事。
单凭他们母子几个,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二房几位老爷点头归宗之事?
如今沈琰只是秀才,搁在别门小户之家,算是出色的,可在沈族中算甚?就松江同辈,有状元沈理,才子沈玥,案首沈瑾,都是早有名气。只有早日中举,方能在同辈兄弟中脱颖而出。
谁晓得二房几位老爷还记不记得当年宿怨,要是真的还记恨在心,晓得他们这一支回了松江,成心打压,那以后两个儿子的前途?
他们这边是微末小民,是鸡卵;那边是高官显宦,是石头。直接对上,又哪里能落下好?
见白氏慌慌张张小家子气模样,董沈氏实是瞧不起,嘴裏依旧亲亲热热道:“妹妹怎就听到前面这一句,没留心后一句?二房独苗夭折了,二房大太太可是回来挑嗣子。”
虽说徐氏只在与族长太爷的密议中提及过嗣之事,并未在旁人面前露过这个话。可“不孝有三,无后无大”,如今沈珞既没了,二房择嗣之日不远,自是引得各房头人心涌动。
要是二房小旁枝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可以招赘;可二房三位老爷都没有男丁,万没有让外星人传承嫡支血脉道理。
“挑嗣子?”白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随着是一阵狂喜。
二房与沈家外五房早出五服,只有内四房还是有服亲。
二房几位老爷与她先夫是同祖父,血脉最近;其次才是二房几支旁枝庶房,与几位老爷同曾祖;沈家内房其他房头老爷,则是同高祖。
看来,自家两个儿子认祖归宗之事不用急了,现下着急的怕是二房那头才是。
随即,白氏又有些纠结。她只有二子,长子支撑门户,幼子是心头肉,舍了哪一个都不是她所愿。
不过想着沈琰学业有成,举业在即,这也没有长子过继的道理,白氏的心还是偏向了沈,只觉得一阵阵不舍,眼圈已经红了:“我们二哥,打落地就没离开过我身边一日,这可怎生好,这可怎生好……”
董沈氏闻言,面上一僵,眼睛里几乎要冒火。
三房如今上下都谋划要沈珠过继之事,她这个亲姑姑得了消息,立时巴巴地赶到白氏跟前,难道就是为了便宜沈?
想着沈打架闹得丈夫丢了族学差事,董沈氏更是对沈厌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