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时沈已经在山东换了水路,打发人先行一步往松江报信。
宗房大老爷心愿得偿,便将打听好的几处冥婚人选仔细选了又选,最后选了陆家旁支陆九老爷家的大小姐,正式行了聘。
有宗房大老爷这样舍不得儿子死后孤单的父亲,自然也有舍不得女儿成为孤魂野鬼的父母,这才有了配冥婚一说。如今宗房大老爷既下了聘,陆家那边便也认真地预备期嫁妆来。
沈械之前没拦住兄弟上京,已是生了一肚子闷气,对于此事素手不管。
倒是械大奶奶想的多些,私下与丈夫道:“五叔骸骨回乡,冥婚都预备好了,那剩下入嗣之事也要提了……梁哥儿那里?”
要是沈珏在世,械大奶奶自不会舍得将嫡次子出继,自己从生母成了伯母;可如今沈珏没了,即便过继了孩子,也不过是顶个儿名头,还会养在亲生爹娘身边,却能独占一房产业,械大奶奶就有些犹豫。
以宗房大老爷对幼子的疼爱,可想而知,以后定会移爱小三房的嗣孙。
沈械摇头道:“不用想了,老爷已经叫哥儿媳妇带小樟哥儿见了陆九太太。
械大奶奶闻言一愣,有些不快。
真要说起来,要是公婆发话将小梁哥儿过继给小叔子,她说不得心裏还舍不得;可是不选小梁哥儿,直接挑了二房的小樟哥儿,也让人别扭。
“怪不得听说陆家在准备嫁妆,我原还以为是要做随葬用……”械大奶奶笑容有些勉强。
沈械提及这个,也有些烦躁,轻哼道:“陆家本就败落,陆九老爷不过一个乡下土财主……”
要是沈珏依旧在世,依尚书府的家世,什么岳家找不到?
械大奶奶心裏却是在琢磨过嗣之后的事。
按照律法,分家不论嫡庶,诸子均分,那样的话,自家还真是亏大了。
虽说做了十来年的官太太,可一直是京中司官,进项还不够开支,大房一直靠松江这边的供给,械大奶奶自是看重这边产业。
只是如今后悔已晚,破财是一定的了,总要在其他方面找补些回来。
接下来,二奶奶就发现自己大嫂的变化。
大嫂虽是长嫂,本当是管家媳妇,可因一直随丈夫在外任,即便回乡守孝,也轻易不插手家务事;如今却是端着长媳身份,开始过问起家事来。
二奶奶是弟媳妇,即便如今管家,可在长嫂面前依旧是矮了一头。
如今大太太将养中,械大奶奶乐意出面分担家务,大太太只有欢喜的。
就是与陆家那边的往来,械大奶奶出面分量也比弟媳妇要重。械大奶奶不仅是宗房长媳,还是沈氏一族未来的宗妇。
等到沈带了沈珏的灵柩回到松江,械大奶奶已经将冥婚过嗣的事情都接了过去。
不过是停灵,还是随后的冥婚与过祭准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宗房大老爷是知晓长媳的,晓得她能于是能于,可也贤惠,向来是“以夫为天”。只当她这些日子奔波操劳,是因丈夫暗中指点的缘故。
虽说沈械没有说什么,可宗房大老爷只当这个儿子是拉不下脸来,心裏还是看重沈珏这个弟弟的,心裏失望就少了几分。
要说之前沈珏殇亡的消息,令各房族人觉得惋惜与意外,那宗房这接灵柩还乡之举,就让人震惊与愤怒。
年迈的三房老太爷这两年老的越发厉害,已经不良于行,让人抬着自己去了宗房,对着宗房大老爷骂道:“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自诩为族长就任意所为?当初上杆子送儿子做嗣子的是你,如今让孩子死后不安生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作甚?沈家本就要将出五服,小一辈往一起凑还不能,你偏要看着沈家各房散了不成?”
三房老太爷是祖父辈,宗房太爷在世时都要礼敬三分,何况宗房大老爷又小了一辈。
“三爷爷,孙儿实是没法子,这不是心疼珏哥儿?要是不为珏哥儿做些什么,孙儿这心裏难安生。”宗房大老爷讪讪道。
三房老太爷挥动着拐杖,咬牙切齿道:“契书已立,哪里轮得着你心疼不心疼?你一时兴起,自己心裏安生,将族人置于何地?你出去打听打听,外头都是怎么说的?都说因珏哥儿之殇,宗房与二房反目,这才接了珏哥儿回来…
宗房大老爷摇头道:“不过是胡乱揣测罢了,二房要不是念着与宗房情分,也不会痛快地答应让‘归宗,之事……”
“情分?”三房老太爷嗤笑道:“那也是念着你老子的情分可二房本就与松江离的远,这情分能有几何?你这样糟蹋了一回,还想要有第二回不成?
宗房大老爷闻言,不由添了不快。
虽说比不得尚书府声势显赫,可宗房毕竟是宗房,宗房大老爷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仰二房鼻息的地方。
三房老太爷见他听不进去,也懒得再说,只叹气道:“松江沈家败落,从今日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