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郎并不是被放走的,而是从客栈里逃掉的。得到这个消息后,方掌柜端坐在椅子上半天都没吭声,脑子里想拼命地想着对策,要是李四郎这小子真的去陈府告密自己该怎么办,那些自己吞下去的银子,自己可不想这么轻易地吐出来。要不……逃?脑袋里刚刚想到这个逃字,可是转瞬便把这个办法抛出了脑外,这可是大明朝,除非自己打定了主意造反,不然天下之下,根本就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看来,想解决办法还得从那本帐册入手。帐册是自己亲手一笔一笔记的,里面有些猫腻也只有自己清楚,那帮伙计拿的不过只是一小部分的封口费而已,客栈的大头早就落在自己的手上,只要自己躲得过这次劫难,凭着自己捞的这些银子,自己也能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那么厚的帐册,方掌柜才不会认为短时间内就能整理得清楚,自己还寻思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其它陈记的掌柜,一起向陈家发难时,有人却先下手为强了。第二天,客栈刚一开门,方掌柜便给自己泡了壶茶,舒舒服服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脑子里想着该联系一下哪些掌柜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室内的光线突然一暗。“今日本店不开门,想住店的话换一家……”正想到关键的时候,思路却突然被打断掉,方掌柜一付不耐烦的样子挥了挥手,闭着的眼睛微微睁了开,只是看到那张诡笑的面容时,自己忍不住地打了个颤,连忙站了起来规规矩矩道:“原来是大小姐和姑爷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昨天忙了半宿,到了现在何家安脸上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听了方掌柜的话,他不由挖苦道:“方掌柜真的好清闲、自在,不过这陈记客栈今天为什么不开门,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这……”方掌柜心里暗暗叫苦,谁曾想到自己只是这么随口一说,便被何家安给抓到了把柄,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突然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这么一耳光,然后苦笑道:“姑爷你有所不知,昨天你们不是要查我们的帐吗,我这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所以刚刚一顺嘴就说错了话,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这话说的,就好像所有的错都在何家安身上一般,何家安撇了撇嘴,偏过头指着方掌柜对陈月英说道:“看到没,这就是你招来的掌柜,明明自己做错了,还把责任往外推,难怪这客栈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原来在根上就坏掉了。”陈月英没好气地瞪了何家安一眼,何家安这句话不光是骂方掌柜,而且把自己也给骂了进去,只是想想他的话倒是有一些道理,所以只是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陈月英都没说话,方掌柜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讪讪地笑了笑,便不在开口。“怎么,不服气?”他越怂,何家安却越是一付咄咄逼人的样子,一伸手把昨天拿走的那本帐册接了过来,往方掌柜面前一甩,面无表情地说道:“帐册我看过了,有些地方我想请方掌柜给我解释一下可好。”这么快就看过了?方掌柜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毕竟这么厚的帐册,就算是自己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休想从头查到尾,这才过了一晚,他居然就说这本帐册已经查过了,难道他是在诈自己?任凭他想破头,也不认为何家安单凭一天的时间就能把帐册查完,想到这里,方掌柜一付有恃无恐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一脸无所谓地说道:“还请姑爷指正。”何家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方掌柜刚刚坐的太师椅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打开之后念道:“这本帐册一共记录了两年零二百四十三天的帐,里面的每一页第一笔字迹都是相同,所以我可以认为这本帐册全是由方掌柜所写,对还是不对?”“这个……”方掌柜顿了顿,点了点头:“对。”“好,那我们接着往下念。”“……第一年,陈记客栈整年收入为三千四百八十五两四钱,支出七百四十三两二钱,净赚了差不多两千七百多两,对还是不对?”“这……”方掌柜突然有些没底,这个数目跟自己算过的数字居然一点也不差,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直到现在,方掌柜也不认为何家安有这样的本事,脑子里面想到的却是李四郎那个家伙,肯定是他向陈家告的密,心里把李四郎恨透了,嘴上却咬着牙承认道:“对。”“……第二年,收入四千零八百二十三两七钱,哟,这收入没少增加,看来方掌柜也算是一位有能力之人。”“不敢,不敢。”方掌柜得意地笑了笑。何家安抬眼瞄了一眼,接着又说道:“这收入是增加了,可是支出增加的却是更多,足足有一千一百多两,我能不能问问方掌柜,这多出的四百多两银子,你都做了什么?”“呃……”刚刚的笑容还没还得及消失,方掌柜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想了想讪笑道:“应该是物价上涨的原因,所以比平时的支出多了一些。”“只是一些吗?”何家安面无更让样子,让方掌柜心里顿时也慌了起来。到了这里,也只有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一条路了,只要自己什么都不认,那他们就拿自己没任何办法,想到这里方掌柜一咬牙:“帐上记得清清楚楚,姑爷要是有什么疑惑,查帐看便能一清二楚。”“最奇怪的还是这第三年的帐……”何家安轻轻拍了拍纸,目光锁定在方掌柜的身上,缓缓地说道:“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就没有什么跟我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