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二皮、郑三浑吃饱之后没去打听消息,而是跑到各处春院瞎混,帮人家跑腿买物,剩几钱银子,立刻呼朋唤友,回蒋家赌博。
两人本钱太少,郑三浑手气好,还能留在场上,蒋二皮不顺,几把就输光出场,站在边呐喊助威。
胡桂扬找来的时候,一伙人正赌得热火朝天。
“贵客临门,百户胡大人……”
胡桂扬拽着蒋二皮出房间,在外面说:“问你一件事。”
蒋二皮拍胸膛道:“有问必答,要是我不知道的事儿,死活也打听出来。”
“没那么麻烦,上午在面馆里,你说我与妖狐大战三百回合?”
“对,是我说的,你觉得不够威风吗?我再加几段:昨晚上,月黑风高……”
“你听谁说我与妖狐大战?”
“大家都在说,一个早晨就传开了,东南西北城,谁不知道‘胡桂扬’的大名啊,老兄,你跟我说说妖狐长什么模样,我还能讲得更精彩,妖狐的爪子有没有一尺长?逃跑的时候是不是冒出一股黑烟?听说是一公一母两只妖狐,母的漂亮不?”
胡桂扬也不告辞,转身就走,蒋二皮意犹未尽,边回屋边自语:“一招黑虎掏心,再一招恶虎扑食,又一招猛虎下山,你说为啥都是老虎?跟狐狸斗,当然得是老虎拳,难道用野猫土狗拳?”
天就要黑了,胡桂扬急匆匆地跑向观音寺胡同,半路上突然放慢脚步,笑了一声,对自己说:“着急也没用,你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你可是赵家最懒的家伙,稳住,稳住。”
他能稳住,有些人却不能。
观音寺胡同口,孙龙站在自家大门前,冲经过的胡桂扬大声喊道:“我不管了,谁也别来找我,老赵根本没将你们托付给我……”
胡桂扬笑着回道:“二婶又说你了吧?二叔,拿出点气概来,再这么下去,我就得叫你二婶了。”
“混账,就该让你在巡捕厅里待下去……”
胡桂扬大笑着往胡同里走,没见到监视的兄弟,但他知道,许多门缝里都有赵家人的眼睛。
赵宅大门口,三九弟胡桂大迎出来,看到三六哥,松了口气,“我正要去找你,天都黑了,你才回来。”
“在家里睡了一觉。”胡桂扬举起包袱伸个懒腰,“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你也不小了,赶快自立门户吧,顶多一个月,你再不想回这儿来。”
胡桂大惊讶地看着三六哥,不明白他怎么又变回原样了,因三哥之死而生出的那点愧疚,消失得太快,也太干净了。
“家里来客人了?”胡桂扬看到大门口挂着灯笼。
胡桂大压低声音,“东、西两厂都来人了。”
赵瑛遗体失踪,一名丫环、一名义子接连死亡,东、西两厂无法视而不见,各派来一名校尉,目的只有一个,确认赵瑛的义子们能否自行解决此事,毕竟他们当中有七人已是锦衣衞校尉。
老五胡桂猛不在家,老大胡桂神必须主事,出面接待客人。
胡桂扬回来的时候,两名校尉正被送出前厅。
“这位就是胡桂扬,燕山前衞试百户。”胡桂神介绍道。
东厂校尉几天前来过一次,在胡同口茶馆与胡桂扬见过面,因此微笑点头,抱拳道:“请胡百户努力,东厂等着听好消息。”
西厂校尉比较冷淡,嗯嗯两声,敷衍地拱拱手。
送走两人,胡桂神回来,抬手在额上轻轻擦拭,“真是麻烦,谈了半天,总算争取到十天时间。唉,老五偏偏出城,明天才能回来。三六弟,你有进展没?”
胡桂扬摇头,“唯一的进展就是睡了一个好觉,精神百倍。”
胡桂神无奈地摇摇头,示意三六弟随他一块进入前厅。
“三六弟,不开玩笑,对我说实话,你真以为又有人想要重新熬制那个……子孙汤?”
“我猜的,凶手杀死三哥不算,还在跨下来了一刀,总有原因吧?”
胡桂神低头想了一会,“我与西厂的人聊过,他说汪厂公以及整个西厂,都与灵济宫没有半点关系,汪厂公一心为陛下效力,但是年轻而势单,所以看在老乡的情分上,希望咱们都加入西厂,但是并不强求。我觉得……”
“大哥耳朵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胡桂扬笑道,“你喜欢西厂,加入就是,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胡桂神不悦,“义父虽然不在了,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当然要商量着来。”
“等五哥回来,大哥找他商量吧,我就是一个不管事的懒人,你们怎么决定都行。”
胡桂神靠近些,“老三遇害,大家都很悲痛,尤其是你,但是不能就此消沉下去,日子总得过下去,义父常说……总之你应该振作起来,好好查案,在袁大人面前立一功,争取早日成为实授的百户,也是为义父、为咱们兄弟脸上争光不是。”
胡桂扬没笑,盯着大哥,好一会才说:“我这人天性懒惰,这辈子改不了,大哥不必鼓励,就当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吧。”
胡桂神失望地长叹一声,转身离去,边走边说:“在后院给你安排了一间房,搬过去吧。”
“不,我要留在这裏,万一义父的鬼魂回来,不至于找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