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五六十岁,你多大岁数?”
“我才三十……”樊大坚突然闭嘴,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七十一岁,须发皆白,别人都不怀疑,反而赞他驻颜有术,这时却不小心说漏嘴了。
赖望喜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听你讲述往事,好像也没有多少年头,怎么就有七十多岁呢?原来才过三十,哈哈,比我还年轻吧?以后你就是樊老弟了。”
樊大坚脸更红了,“云丹真要见我?”
“他若是知道你来了,肯定愿意见你。”胡桂扬笑道。
樊大坚恨得牙直痒痒,“胡桂扬,像你这样可留不住人。”
“抱歉抱歉,你乃有道之士,心中清风霁月,别跟我这种凡夫俗子见识。”
樊大坚也不拜关公了,哼哼唧唧了半天,“仙人计算年纪的方式,跟你们凡人不一样,我小从修行,两年压缩成一年,说是三十五岁半,其实正好是七十一……”
没人反驳,也没人相信。
临近傍晚,汪直来了,前呼后拥,排场比之前还大,站在庭院里指手画脚一通,然后才进入正堂,召见南司来的胡校尉。
“在宫里,人家都说我年轻气盛好折腾,你年纪不小了,怎么比我还能折腾?”一见面,汪直就怒气冲冲地发问。
“宫里宫外死气沉沉,不折腾不做事,你说是不是?”胡桂扬在汪直面前虽然不守礼节,但他知道什么话能讨好这名少年太监。
汪直绷了一会脸,果然笑了,“你这个家伙……折腾出什么了?拿出来我看看。”
“拿出来”,而不是“说出来”,胡桂扬立刻明白自己之前猜测得没错,汪直在南司有眼线,比镇抚梁秀还要更了解司内大事小情。
胡桂扬于是不装糊涂,从怀里取出那只他从己房里找到的小木匣,放到公案上。
汪直看了一会,“这跟赵家义子身上的匣子一样吧?”
“更小、更轻便,而且更复杂,瞧坏掉的这一角,能看到裏面。”
“那又怎样?”
“天机术的匣子有两种,一种比较普通,用来发射暗器,赵家义子拿到的都是此类,论威力,远远比不上弓弩,更比不上鸟铳,胜在隐蔽,随时可用。另一种比较复杂,能够御剑、搬物,如同仙术、妖法,极能迷惑外人。这一类匣子极少,不仅需要精巧的设计,还要一种特殊的玉佩。”
“你说过的那种?”
“对。”
“你觉得这就是第二种匣子?”
“在火神庙捉拿闻秀才的时候,我见过一只破损的普通机匣,裏面的结构远远不如这一只复杂精巧,所以我猜这肯定是南司早年间得到的特殊机匣。”
“有多早?”
“机匣存放在己房,文书则藏于戊房,我还没来得及查找,镇抚大人就到了。”
汪直想了一会,“南司好像不太重视这东西。”
“嗯,它被随便放在角落里,显然不受关注。”
汪直又想一会,“你说的玉佩真有那么重要?”
胡桂扬藏着一个,但他不说,“整个妖狐案,方方面面几乎都有了解释,只剩玉佩是个谜,想找妖仙,必从难解、不解之处着手。”
汪直骂了一句,站起身,“我在陛下面前给你打了包票,你可别让我丢脸。”
“南司镇抚给我一年时间。”
“一年?他向宫里交了一份计划,或妖或仙,必在三年之内找出一个来,居然只给你一年?好吧,那就一年,记住,你的上司是我,不是梁秀那个痨病鬼。”
“当然,机匣和玉佩一事,我只对你说过。”
汪直受用这种话,脸上露出笑容,“在南司折腾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都能给你兜着,别人怕东厂,我不怕。”
“东厂?梁秀不是内侍梁芳的人吗?”
“跟梁芳有什么关系?就因为都姓梁?你……胡桂扬,你这个乱猜的毛病可得改改,梁秀是东厂太监尚铭的小舅子。”
“太监的小舅子?”
“宫里的乱事,你别管了,反正梁秀是东厂的人,你记住就行了,有我在,他不敢再动你。”
胡桂扬要的就是这句话,“西厂的寻仙队伍,除了我这一支,还有别人吧?”
汪直脸上的笑容没了,“有,你的义弟石桂大就是其中一队的头目,我还告诉你,你们各司其职,是竞争对手,若是私下里互通信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胡桂扬抓起案上的机匣,笑道:“兄弟相争?我们赵家义子最擅长了。”
“那就好。你见过云丹了?”
“嗯。”
“有帮助吗?”
“大有帮助。”
汪直一愣,宫中各派人轮番审问过云丹,谁也没榨出有价值的线索,胡桂扬只是闲谈几句,竟然就说“大有帮助”。
他可有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