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省心生不满,他是皇帝面前的宠臣,多少人想见他一面而不可得,今晚他却要站在一名太监的门前等候,寒风瑟瑟也就算了,让他受不了的是这种屈辱。
回想多年以前,他还只是一名小吏,因为一点小过错险些入狱,手里没钱,只得四处哀求,才算躲过一劫。
那种求告无门的感觉又回来了。
看门人出来,“李仙长请。”话说完,他向覃吉点下头,表示歉意,覃吉也点下头,没有挑礼。
李孜省心中越发恼怒,进院之后看到站在另一间房门口的胡桂扬,忍不住道:“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胡桂扬扭头笑道:“对我来说足够简单。”说罢,推门进屋。
李孜省疑惑地问:“他在干嘛?怀公在哪个房间?”
“请李仙长随我来。”看门人不做解释,引导李孜省进入正房。
胡桂扬进屋,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吃了一惊,“是你?你……没事了?”
“嗯。”
“你……长大了。”胡桂扬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草微微一笑,“长大一些吧,胡大哥变化不小。”
胡桂扬摸摸头上的道士髻,“樊老道把我改成这个样子。”
“我给胡大哥改回原来的样子吧。”
“不用麻烦……”
“坐。”小草一身宫装,却没有寻常宫女的驯服神色,话语间仍有几分山民的孤傲。
胡桂扬坐在指定的凳子上,小草替他解开发髻,重新梳头。
“你怎么……”胡桂扬有一肚子疑惑要问。
“梳头时不要说话。”小草用梳子在胡桂扬头顶轻轻拍打一下。
头发包好,小草后退两步,“行了,把道袍也脱了吧。”
胡桂扬起身脱掉道袍,抬手摸摸头发,非常满意,“你比樊老道的手艺还要好。”
“我从前常给姐姐梳头,后来给自己梳,第一次梳你这样的发髻,胡大哥喜欢就好。”
“不能更喜欢了。”胡桂扬笑道,看看简陋的屋子,“你一直住在这裏?”
“四五天前刚搬来。”小草坐到对面,双肘支在桌上,微微歪头,打量胡桂扬,像是还没有完全认出他。
胡桂扬也慢慢坐下,心裏有点紧张,不自觉地又抬手摸一下新梳成的发髻,“四五天前……何三姐儿的那封信是你带来的?”
丘连实曾经说过,何三尘写来一封信,宫里因此判断她肯定会来救胡桂扬。
“那就是我写的信。”
“咦,你会写字……抱歉,你代何三姐儿写信?”
“会写的字不多,总算能将意思说清楚,过去的几个月里,我给怀太监写过十多封信,都没有署名。怀太监知道是我写的,别人却误以为是何三姐儿。”
“这到底……我就坐在这裏,听你慢慢说吧。我相信你这几年的经历,一定比我的丰富精彩。”
“未必。”小草比从前爱笑,拿起剪刀剪掉一小截烛芯,“胡大哥口渴了吧,要喝点什么?”
“有酒最好,可现在这么晚,就不用麻烦……”
小草从桌下拿出一只壶,“刚刚热好不久。”
“难道你已经修成神仙了?”
“神仙算不上,我也比较喜欢酒,听说胡大哥最近酒量精进,特意准备一壶,可惜没有好菜。”
“良辰美景即是好菜,故人重逢便是佳肴,我来倒酒。”
胡桂扬翻起两只杯子,提壶倒酒。
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愤怒的叫声。
“李仙长被激怒了。”胡桂扬举杯道。
“他是个胆小鬼,有胆劫人,没胆承认。”小草也举杯,两人同时喝酒。
“好酒。宫里的?”
“嗯,不知道是什么酒。”
“肯定是从远方送来的贡酒。”
“当皇帝真好,这么多人给他送好东西。”
“哈哈,可皇帝最想要的礼物却迟迟得不到。”
“何三姐儿就在京城,也是来给皇帝‘上贡’。”
“能从头说起吗?我现在越听越糊涂。”
“好,让我想想,哪里才算是开头。”小草支腮思索,烛光在脸上轻轻跳跃,突然笑道:“胡大哥盯着我做什么?”
“啊?没什么,我在想……在想你从前的样子。”
“许多事情我自己都不记得——就从恢复记忆那时说起吧。”
“我正想了解详情。”
“何三姐儿和阿寅给我治病,怎么治的我也不知道,只记得喝过许多苦药,还练过一些奇怪的功法,大概是一年前,我心裏日渐清醒。”
“一年前?你怎么早不来京城找我?”
“因为……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