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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那些阉宦共治大明,”于谦的眼神中射出一道难以言喻的目光,拂袖不悦道:“杨大人也是读圣贤书的人,岂不闻君子性高洁,焉能与阉宦小人为伍。”
“于大人又何必固囿己见,”杨牧云微笑劝慰道:“古人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同时为了天下黎民苍生,大明的国运昌隆。又何必一定要针锋相对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于谦的脸色有些涨红,“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前人的教训,犹历历在目,焉能辩乎?”声音变得严厉,“道义所在,关乎国本。又岂能与阉宦小人沆瀣一气。阉宦小人祸国,历朝历代皆有先例,杨大人饱读史书,焉能不惕厉自醒?”越说越声色俱厉......
杨牧云默然,朝臣与内廷之争,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揭过?
就在此时,船体微微一震,就听艄公说道:“大人,船靠岸了。”
“于大人,”杨牧云起身向着于谦一拱手,“您之所言,牧云谨记。牧云还要动身京师,不能在此多所耽延,就此别过,他日若得有缘,当再聆听大人教诲。”说着深深一礼,转身出舱而去。
......
杨牧云三人来到岸上,牵过马缰,正准备上马。
“杨兄,你与于大人吵架了么?”宁祖儿问道:“刚才于大人的声音好大?”
“哪里,于大人与我讲述朝中掌故,说起一些不平事,不免激动了些。”杨牧云平静的说道。
“杨大人,”于谦不知何时站在了船舷上,朗声说道:“你天纵英才,又有此际遇,当自珍惜,切不可听信宵小之言,误入歧途,作出误国误民之事。”
杨牧云听了心中不悦:“我杨牧云自步入仕途以来,从不曾做过有违先贤教诲的事,于大人此说未免太过。”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于大人的教诲,牧云铭记在心,就此别过,大人保重。”说着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正欲前行,只见一个家人打扮的老者拦在他的马头前:“杨大人,我家老爷有一物赠送于你,还望不要推却。”说着递上一个青布包裹,杨牧云伸手接过,转身对着于谦作了一揖,然后回身一抖缰绳,打马飞奔而去。
“顺风吹浪片帆轻,顷刻奔驰十数程。舵尾饮烟犹未熟,船头已见汴梁城。”船也驶离了码头,向着开封城而去,于谦站在船头,不禁诗兴大发,引吭长吟道。诗文吟诵声和着浪花拍打着船舷的声音,远远飘荡了出去。
杨牧云三人骑马奔出老远,方放缓脚步,徐徐而行。在马上,杨牧云打开于谦所赠送的包裹,里面是一个卷轴,他缓缓展开,上面是一首诗,‘北风吹,
吹我庭前柏树枝。树坚不怕风吹动,
节操棱棱还自持,冰霜历尽心不移。
况复阳和景渐宜,闲花野草尚葳蕤,
风吹柏枝将何为?北风吹,能几时!’正统十年冬腊月二十二日,节庵拙作。
字体苍劲有力,字里行间透析着一个人的铮铮风骨。”
“这是于大人写的诗么?”宁祖儿看了,也不禁暗诵一遍,连道:“好诗,如同述说一个人无论经历怎样的风吹霜打,都要秉持自己的节操,不可稍有动摇。”意味深长的瞥了杨牧云一眼,“看来于大人对你寄望甚深,希望你入京之后,不要放弃了自己的初衷。北风再狂劲,也终究会过去,守得阳和景明,方不失为一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于大人苦心,我自是省得,”杨牧云笑笑,转向了冷一飞,“冷兄,你自京师来,可知现下朝中朝局如何?是何人把持朝政?”
“冷某唯致力于做事,于其他皆不知闻。”冷一飞冷冰冰的说道,一抖缰绳,策马向前奔去。
“看来我问错了人,”杨牧云看了看宁祖儿,发出一声苦笑,“冷兄又怎会过问这些朝中大事呢?”他看着冷一飞的背影,他就像一把刀,一把锋锐无比杀人不见血的刀,刀是不可能有自己的思维的,它只秉承主人的意志,主人要求他挥向哪里,他就毫不犹豫的砍向哪里,不问是非对错。想到这里,杨牧云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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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的府邸。
王振身穿一身轻丝便袍,躺在一张紫檀雕螭龙纹独板围子罗汉床上,一位锦衣侍女坐在他下首轻轻捶着他的小腿,他的头枕在另一位侍女的怀中,那位侍女一边替他扇着扇子,一边向他嘴里喂着葡萄。
“老爷——”一个管事打扮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躬身向王振说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马大人前来求见老爷。”
“马顺?”王振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又来找咱家作什么?他这一来,总是让咱家不得安生,”说着从床上坐起身来,一摆手,“让他进来吧!”
“是——”老管事躬身退了下去。
不多会儿,一位身穿大红飞鱼服的武官匆匆走了进来,躬身下摆道:“锦衣卫都指挥使马顺拜见翁公。”
“起来吧!”王振看都不看他一眼便一挥手,“这又不是朝堂,行这么大礼作甚?”
“谢翁公!”马顺起身躬身肃立一旁。
“小顺子,你此次来又给咱家带来什么好消息呀?”王振的眼皮微微抬了抬,挥手让身边的两个侍女退了下去。
“翁公——”马顺犹豫了片刻说道:“京营龙虎左卫指挥史苗庆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