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城这个姿势其实挺流氓,腿岔开,坐没坐相,歪七八扭地半躺在沙发上。腿倒是挺长,圈在黎枝的大腿上,紧紧的。
他哦了声,“悍妇和作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黎枝嘀咕抗议,“谁要和你当一家人。”
宋彦城低问:“你现在是不是进了我家门?”
“……”
这话好像没毛病。
黎枝估摸着当无赖是当不过他,干脆沉默以对。宋彦城享受这一刻的安静,人没说话,箍着她腰的手也没松劲。
这一刻,于二人,是久违的安然。
黎枝也不欲拒还迎做违心的推辞,她在宋彦城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体会这一刻的放空与安宁。
她全身轻松,半边面颊枕在宋彦城的怀里,听见男人的心跳声重而有力。
投影屏上的画面停顿住,草原,星空,起伏的山峦廓影。原来景色是什么不重要,浪漫这个词,从来只与身边的人有关。
黎枝倏地开口,“我这个人,父母不详,无依无靠,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我这个职业,没挣什么钱,也没多少人知道,却还一堆桎梏和规矩,以后多的是身不由己。也许我们不能像正常情侣那样约会,你会受委屈。”
宋彦城说:“你在,我就不委屈。”
黎枝撑起脑袋,冲他笑了笑,“这么会哄人。”
他说:“宋彦城的嘴,绝不是骗人的鬼。”
黎枝笑意更甚,“上哪儿学的?”
“真心实意。”宋彦城不想她离开半步,手绕到她后脑勺,又把脑袋压回了怀中。
投影屏散发光影,将客厅罩出一层生机盎然的淡蓝色。半晌,黎枝在他怀里说:“宋彦城,那就试试吧。”
宋彦城搂住她的腰一下子猛力,疼得黎枝龇牙叫唤,恨不得给他一拳,“你家暴啊!”
宋彦城眉眼舒暖回春,英俊的脸也有了温度,“哪敢,舍不得。”
黎枝从他怀里站起身,压了压衣摆,人是淡定的,“我明天放假。”
宋彦城笑道,“好巧,我也放假。”
黎枝抬了抬下巴,“我明天要补觉,不许吵我。不许对我大呼小叫,不许对我发脾气。”
宋彦城双手搁胸前环着,歪着头对她笑。
黎枝女友气势十足,“听见没有,宋彦城。”
“汪!汪汪!”蹲在玄关睡觉的金毛忽然诈尸,应景地回应黎枝。
无言里,宋彦城决定明天炖狗肉。
数日高强度工作,黎枝是真累了。她心态好,好像做什么决定都荣辱不惊。宋彦城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心裏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黎枝忽然停在房间门口,转过身,声情并茂地对他抛了个飞吻,“晚安哦!男朋友!”
动作夸张却妩媚天真,她好像春天裏的一枝小花儿,就这么在他心间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宋彦城回书房,实在是好消息需分享,于是打开微信群,逐一@各成员:
齐明,孟惟悉,魏律师都在线。宋彦城说:“脱单日,我想给你们发红包。”
三人齐齐一个大问号,孟惟悉率先回复:“谁把他移出群聊,我给他发红包。”
齐明:“与宋同喜,他脱单,我正在脱|内|裤,好有默契。”
魏律:“楼上的,你尿裤子了?”
下一秒:[群主开启全群禁言]
宋彦城开始刷屏:“你们嫉妒我是不是?”
“看吧,没人回复,这是默认。”
“一群蛇蝎心肠的悍夫。”
这几个的情分摆在这,是宋彦城真正意义上的哥们儿。他是个情绪不太外露的人,一生之中,也就这么几处栖息地能够惬意输出了。
季左在零点汇报完工作邮件,询问明天与客户的饭局订在哪里。宋彦城想都没想,“取消,我明天约会。”
次日,黎枝八点才醒,天光大亮,窗帘过滤,房间像是加了一层柔化滤镜。
黎枝半梦半醒,敲门声响起。
她转过头,宋彦城靠在门口,一身行头是阿玛尼今春新款,他穿浅色年轻又俊朗,“黎小姐,请问可以起床了吗?宋先生等你很久了。”
黎枝有点眼晕,顶着一头乱糟头发,抱着被子眼神无辜。
宋彦城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她迟疑,“啊?”
“不化妆也这么好看。”
宋彦城带上门,很绅士地回避,黎枝缓过劲,揪紧被子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换衣服时,她记得宋彦城今天的着装,特意换了一套同色系的裙子。结果出门前,宋彦城接到老宅电话,明姨告诉他,老爷子病了。
约会泡汤,两人往老宅赶。
宋彦城倒是没什么紧张情绪,平平淡淡的,事不关己的模样。黎枝倒是担心,碎碎念了一路。宋彦城下车的时候,冷漠说:“做个样子就行了,不必太上心。”
宋兴东受凉高烧,折腾了一夜,今晨才降温。家庭医生来了一拨又一拨,照顾得妥帖细致。黎枝进去看他时,宋兴东正好是醒着的。
入春了,他还戴着薄绒帽,躺在床上双眼微睁,病态更显老态,分明是位垂暮的老者。他看见了黎枝,眼皮抬了抬,虚弱着声音,“瑶瑶来了啊。”
黎枝点了下头,“爷爷。”
宋兴东是病糊涂了,亦或是记忆回光返照,他目光痴愣,而后忧郁痛苦,忽地叫了一声,“囡囡啊。”
黎枝在南方福利院长大,或许有些词语有理解的不同,但在她意识里,这个词也可以是女儿的爱称。还没来得及深思,宋兴东又昏睡过去。
医生护士个个涌上前,关红雨和几个叔伯站在一旁,宋锐尧正好到家,焦急飞奔,不停询问:“爷爷怎么样了?”
整个宋家兵荒马乱,唯独宋彦城是这乱象里的特殊存在。
他静极了,冷极了,站在门口,眸色沉下去,没有温度。这才像她初次见面时的那个宋彦城,孤傲阴鸷,眉眼之中甚至有两分厌世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