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枝难受得无法言语,只紧紧握住他的手。
宋彦城用力回握她一下,淡笑道:“走,今天带你见见她。”
低矮的墓园陈列方正,阶梯两边是翠绿松柏。墓园虽不大,但常年有人悉心打理,连植被都是精心修葺过的。宋彦城牵着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黎枝渐渐意识到,他把母亲的陵墓安置于海市之外,多半是青年稚嫩时,无力与宋家抗衡,只得悄然迁徙于势力之外。
黎枝望着他的背影,深灰夹克立领上,短短的头发精神利落。这撑直的背脊,不知经历过多少阴暗磨难。她心头肉就这么拧了一把。
风水最好的位置,墓碑安置在花团锦簇里。
许元沁的照片依稀褪色,不变的是照片里的人嘴角的微笑。哪怕是静止,都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眼神的温婉和柔软。
宋彦城伏腰,轻手拣去上面的杂草树叶,“妈,我来看您了。”
黎枝也跟着照做,静静无言。
“介绍一下,这位是黎枝,您可以叫她枝枝。”宋彦城牵起黎枝的手,领着人站在墓碑前,平声说:“她是我女朋友。”
照片里的许元沁笑意不消,目光沉静。
黎枝抿了抿唇,微笑说:“伯母您好。”
宋彦城说:“我带她过来,是想让您见见她。也希望您保佑她,平安顺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黎枝眼热,扭头看向他。
宋彦城低头看过来,“我妈人很好,这些年一直护我平安。就是,很少给我托梦了。”
黎枝软声,“那是因为伯母在天堂过得还不错,有事儿才托梦,这是各自安好呢。放心。”
宋彦城笑了笑,告诉她,“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来见她。”
黎枝歪头靠着他肩膀,“一带就带来了人间富贵花。”
宋彦城掐了把她的脸,“哪有这么夸自己的。”
黎枝蹲下来,继续扫墓,唠嗑似的跟许元沁告状,“伯母,彦城总欺负我,不是掐我脸就拽我胳膊,您回头一定托梦管管他。”顿了下,她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其实是他想您了,您托梦来见见他。”
“还有呀,我是演员,演的戏会越来越多,我从小没有爸妈,所以我特别羡慕被妈妈疼过的孩子。我以后常和彦城来看您。”黎枝对着照片,笑意真诚,“我喜欢您儿子,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他温暖,让他好好生活。”
宋彦城低了低头,躲过这阵山风。
他又闭了闭眼,忍过这波湿意。
这一上午,两人在墓前陪许元沁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宋彦城脱了外套,铺在石凳上让黎枝坐。他跟他说起往事,说起贫苦却快乐的少年时期,说起母亲年轻时是个美人儿,还说他在宋家孤独无助的这十年。
宋彦城像一个满腹经纶的说书人,平平无奇的语气里,全是自己的故事。
他还说起明熙,说她如何作弄欺骗,也不否认,自己在那时候的某一瞬间,是真的对这女孩儿动过心。他以为是善意的橄榄枝,结果是恶意的欺瞒和戏弄。
他的少年春心,折腰在了一个很不值当的谎言里。
黎枝静静听,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默然无声地将他拥入怀里。
她说:“都过去了,以后你有我疼。”
午后下山,太阳高悬,但这裏像是风水宝地,连温度都带低了些。宋彦城走在前头,怕黎枝摔,一直牵住她的手。
宋彦城忽然顿住脚步,侧过脸问:“枝枝,你就没想过找找父母?”
黎枝摇头,“没,不强求了。找到了,总会忍不住问原因。问出来了,我伤心,问不出,也伤心。既然都是伤心,那就不去惹这个事儿了。当初既然没想过日后相见,那现在也就犯不着去祝福他们各自安好了。”
宋彦城一时无言。
“不过,我倒是很想找找资助我上学的那位恩人。”黎枝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他:“如果没有这个人,我走不到现在。”
宋彦城笑了笑,“好人好报,他现在过得很好。”
黎枝点头,“一定!”
快出墓园时,宋彦城拉住她的手,“等等。”
黎枝转头看他,“怎么了?”
宋彦城眼神温情,“还有句话忘了告诉我妈。”
黎枝那句“什么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脸颊就被他迅速亲了一下。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