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这个失重游戏。
工作人员将我扣在安全罩下,我感觉自己像是某种被绑住的猎物,随时都会被他们分食掉。
我恨这个天气。
大太阳晒的人的皮肤都要裂开了,我想要喝水,我想要上厕所,我更想要尖叫。
仰望着仿佛就在只手之间的太阳,我无助地吞咽了口水。
楚小雨就是个暴君。
她根本不给我任何机会。
她太过分了。
“我可以不可以后悔?”在失重锤落下去之前,我只来得及讲这句话。
然而,楚小雨并没有来得及回答我任何话。
因为失重锤已经再缓缓升起来了。
这个缓慢的过程令人心惊。
纵使缓慢到几乎令人没什么感觉,只能从脚下景色的变化才能判断出我们正在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高了。
楚小雨只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讲,随即抓紧了自己的安全装置。
能看得出来,她也一样的紧张。
明明紧张得不得了,却偏偏还要尝试这种游戏,楚小雨这个家伙还真是令人“欲罢不能”的古怪女孩儿。
我听到失重锤上的乘客们还是有说有笑的。
而且,不清楚为什么,大多数的玩家都是女孩子。
现在的女孩子……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形容词来形容她们了。
我真的是发自身心的敬佩。
我以为我已经够害怕的了,但是事实证明,有人比我还害怕……
还是个男的。
那男的二十几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典型的肌肉男。
没想到在失重锤在快要升到顶端的时候,这男的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放我下去,我不要玩了!我真心怕高,让我下去吧!”
这个时候再松开大家是不太可能的了。
看到他之后,我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显然,那男的也是陪女朋友来的。
因为不能在女朋友面前表现出害怕的模样,所以他坚持上来了……
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哪怕他现在“一往无前”的表现出自己害怕的样子,也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脱离了。
我扭过头,正好能瞧见那男的女朋友表现出一副羞恼交加的模样。
“哈,”我幸灾乐祸地对楚小雨说道:“你看见那个男的没,你看他有多……”
话音未落,失重锤突然砸了下来……
对,不是落了下来,是真的砸了下来。
大头朝下,完全失重,身体根本就是脱离了椅子,只靠着那安全装置牢牢地吊着我们。
我没尖叫。
我瞪大了眼睛,脑子里挤了太多的东西,令我全然分不清自己是在害怕,还是怎样的情绪。
我想象这安全装置突然失控了,然后我们都掉了下来,脑袋像是西瓜,一一崩裂开来,红色的鲜血流了满地。
我明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是卡在嗓子眼里了,可我还是在不停的思考,不停的想象,声音也因此都被压下去了。
反倒是旁边的楚小雨尖叫个不停。
突然间,我似乎反有点儿搞不明白,眼前所看到的血淋淋的一切是我的幻想,还是现实了。
究竟是恐怖占据了我的内心,导致我幻想出了这些画面,还是说,我是在做梦,做预知梦,眼前出现的都是预知的场景?!
我的天哪……
失重锤停了下来。
上升的时候,感觉到速度好慢,慢到每一秒钟都仿佛延长到了一个世纪,让人禁不住就在心底里祈祷着,祈祷就这样继续上升下去吧,惊险的游戏永远都不要开始。
然而,下来的时候,好像就那么一下下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喊了一嗓子什么,我脑子乱糟糟的,没听清楚。
就在我恍惚的时候,安全装置抬了起来,我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工作人员帮忙抬起了安全装置,还是机关弹起来的。
大多数乘客都平静地站起来,脸上稍显兴奋,虽然心底里的恐惧尚未安全褪去,但留在记忆中的,不完全是可怕,还有刺|激带来的喜悦。
他们很快就又有说有笑了起来,神色镇定。
还有少数乘客迟了迟才起身,双腿略软,走起路来,蹒跚得像是企鹅。
楚小雨属于第一种,我哪一种都不是。
我属于呆坐在座位上,开始怀疑人生的那一种。
像我这种类型的一定很少见,但也是有过的。
工作人员很有经验,帮助楚小雨搀扶起我。
另外,和我一个处境的,就是一开始大喊着要下去的男人。
那男的女朋友撇下他就走了。
女人口内嘀咕着,“这种胆小鬼不甩,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
男的则是被工作人员搀扶下去后,忽地就抱头嚎啕大哭喊妈妈。
“你的男朋友不会等下也哭着找妈妈吧。”工作人员调侃道。
我就像是喝醉了,或者更像是丧尸,僵尸,一具尸体……眼球还在动,可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完全由工作人员和楚小雨抬下场去。
梨溯和叶翔被几个小朋友围住了,他们两个长得都太过漂亮了,光是站在那里,就好像会散发出夺目的光辉,难怪会吸引小朋友的视线。
据说,小朋友都会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
工作人员放开我之后,我就这么无力地扑倒在了楚小雨身上。
如果不是我表现得太过真实,楚小雨一定要以为我是在故意占她的便宜了。
“你死了吗?我倒是希望你是真的死了……哪里有男的像你这样没种的?”楚小雨说着,突然听到了不远处的男人声嘶力竭地哭喊,于是她顿住了,不再吭声。
“有那么害怕吗?”好半天,楚小雨才嘀咕了一句。
她将我放到了长椅上——之前长椅上坐着的一对情侣被楚小雨的眼神怼走了。
我噗通一声坐下,身子还僵硬得很。
“你没事儿吧。”楚小雨的表情显然是在怀疑我是不是身体方面有什么隐疾了。
适才乘坐失重锤的感觉还停留在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里,冷风从耳畔掠过,尖叫声此起彼伏……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刚才似乎预知到了什么。
——也有可能只是我在恐惧时的幻觉。
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之间的我,脸色呆板。
“我没事。”我捶了捶脑袋,“我是真的恐高,第一次没什么经验,被吓到了。”
我说道。
毕竟我刚刚好像看到的是失重锤出事的画面,失重锤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心血淋漓,尸体的残片……
这些都没有发生。
说不定仅仅是和我曾经见过的恐怖电影的画面重叠而已。
我晃了晃头,笑了起来,“我没事,大家都没事,谁都没事。”
我说着,又仰起头,阳光像是金黄色的蛋黄,并不那么耀眼,却有着温暖的温度。
我睁眼看了一眼,随即眼前一黑,忽地倒头跌在了长椅上。
“你要是想吐就吐吧。”叶翔说:“我不会嘲笑你的,我们都不会嘲笑你的……第一次经历这种惊险游戏,谁都会害怕。”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吐,只是我刚刚……没什么,忘了吧,是我神经过敏了。不过,说实在的,老兄,我的确恐高。”
叶翔一边丢一罐冰饮,一边笑道:“老兄,我也恐高,幸亏楚小雨抓的不是我……”
他话音未落,冰镇可乐就砸中了我的脑门,差点儿把我砸死过去。
哪有人这样丢可乐的?!
我盯着红通通的脑门,转眼间又被楚小雨拉走了。
她就像是喝多了似的,特别兴奋,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不良商家在之前吃的食物里头加了罂粟。
说真,虽然我在坐失重锤之后,并没有想吐的感觉。
但要是再让我继续坐这种刺|激的游戏,我怕我会把自己的心肝脾肺都吐出来。
我看见了一株梅花树。
在这种越来越温暖的季节梨,梅花树还能坚强地开着红色的小花,也实属不易。
我真想再这梅花树下尽情地享受春天柔情的洗礼。
可是,我做不到。
因为楚小雨要做云霄飞车。
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主意。
喜欢刺|激游戏,也是一个非常糟糕的嗜好。
在排队的时候,楚小雨还说——
“等到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玩蹦极,肯定比这个还有趣!哇,你说,我们会不会倒霉到脑干被扯断?”
听了楚小雨的话,我今天晚上都没什么胃口吃饭了。
以后再和楚小雨出来,我一定要好好儿考虑考虑。
她就是个疯子。
和疯女人打交道,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排队玩这些游戏。
我宁可和傻了吧唧的人偶们拍照,和小朋友推搡拥挤。
队伍在前进,速度很慢。
我不时仰头望着云霄飞车从头顶飞掠疾驰。
突然间,我问道:“你说,云霄飞车会不会掉下来?”
楚小雨噗嗤一笑,显然对我的说法不可置信。
“这些游戏设施肯定都有专人维护和修理的,要是掉下来,多少人会出事?至少到目前为止,全世界范围内也没听说云霄飞车有出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