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感觉到黑团在衣服里左突右撞,就像是困了一只兔子在里头似的。
“快扔掉!”叶翔尖叫不已,“快扔掉它!太恶心了!”
我是想要扔掉它,可是往哪里扔?
这是鬼,又不是垃圾!!!
它一定会冲破这破衣服的,这是迟早的事,就像它能从墙钻出来一样!
我好像能看到黑色的雾气凝成水珠似的形状,从衣服包裹滴下来。
外头的日光渐渐明亮了起来,但是这个房间里仍旧是阴森森的感觉。
我尽可能地把这个破包袱离自己远一点儿,生怕被雾气碰到。
不过这雾气应该对人体没什么特别的影响,要不然曾景武早就出事了。
叶翔干脆噗通倒了下去,像是要挺尸似的。
“扔掉它,要不我就死给你看!”叶翔喊道。
你以为我不想扔吗!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才是最好的办法哪!
更关键的是……
尼玛,曾景武!你到底是有多能睡,居然还不醒!!!
你再不醒,你最好的朋友只能带着你还有叶翔的尸体一起同归于尽了!!!
曾景武醒过来的时候,一脸蒙圈。
他这个模样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儿可爱,但我和叶翔都没有欣赏美色的心情。
我和叶翔两人像是两只春风中的小鸡仔,拥挤着蜷缩在角落里。
我们一脸哀怨地盯着曾景武。
我和叶翔的头发都乱糟糟的,像是被什么揉蔺过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曾景武抓着自己的鸡窝头,他居然还有脸笑:“你们怎么都像是和泼妇撕逼了一样?”
我呵呵地讽刺地笑。
叶翔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故意是彻底吓傻了,正在催眠自己失忆中。
之前那个黑团挣扎得厉害,我和叶翔——其实主要就是我——为了制服它,费了好大的力气。
我发现这个黑团穿越固体的方式有点儿特别。
不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鬼怪可以随随便便地穿梭。
黑团是把自己的雾气凝聚成水滴一样穿透固体——比如墙壁和衣服——的另一边。
这些水滴多了以后,又会凝聚在一起重新变成一个黑团。
当然,所谓的水滴,只是我的一种形容说法,看起来像是水滴,实则不然,还是气体的,摸不到,抓不着的,甚至扇的风大了些,都能被刮跑。
黑团的挣扎很厉害,但它似乎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就喜欢黏人……目前观察所知。
曾景武的鼾声对于它似乎有强大的吸引力。
不管它当时在做什么,只要曾景武不可思议的超级鼾声响起,黑团的全部注意力就会被曾景武所转移。
所以,曾景武肯定对黑团做过什么要不然,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在我们的追问下,曾景武隐约记起在发生鬼压床的第一天,的确是发生了其他的什么事——
当时大概是凌晨十二点多,或者一点多,忙过头的曾景武也不太清楚了,只是因为世界杯落幕的第一天,才会对那一个晚上印象深刻。
有的饭店会将客人剩下的饭菜混到其他客人的点单里,曾景武家的饭店不会这样做。
有一桌客人剩了很多,残羹冷炙,碟子摞着碟子很夸张,曾景武收起这些剩菜的时候,也觉得丢掉很可惜。
偶尔他会将剩下的饭菜喂给野猫野狗什么的。
那一天,他同样端着剩菜去给野生流浪动物。
然后在垃圾堆的旁边,发现一群野猫也在欺负什么。
流浪动物也有很强烈的底盘意识,对于没有礼貌的闯入者,不管对方是柔软的,还是强大的,都会尝试以群体性驱赶。
那只被欺负的小动物——曾景武推测那应该是一只野狗,因为发出了类似的呜呜的可怜叫声——被野猫欺负得很惨,曾景武便出面制止,并且挑出了肉类留给了那个藏身在垃圾桶之间的小动物。
当时,他也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动物。
垃圾桶附近又没有路灯,而且小动物还是藏身在两个垃圾桶之间,曾景武也没有善良到会想把这只受到欺负的小动物抱出来安抚,所以,放下吃的,他又拐去野狗的转了转,送些食物。
在这个过程中,曾景武感觉自己被跟踪。
每次一回头,他就发现一道小小的黑色影子嗖地跳窜地藏起来,同时发出呜呜的狗叫声——至少曾景武认为那是狗叫声。
这样的情况一直追随着曾景武回到自己的店里。
当天晚上,等曾景武上楼睡觉的时候,他刚躺下就听见了呜呜的狗叫。
因为当时曾景武实在是太过疲倦了,因此,他还以为是听得多了,出现了幻听,便转了个身彻底进入了梦乡……
没想到,从这一次开始,就不断地发生鬼压床的事故。
鬼压床最令曾景武困扰得就是睡不安稳,怎么睡都还是困,好像根本没有睡着,又好像根本也没有醒来,迷迷糊糊,真真假假,似梦非梦,恍恍惚惚……
第二天起来之后,曾景武的状态会非常之差,差到把客人的牙齿当成开瓶器,把啤酒噗叽就塞进了客人的嘴巴里……我深切地怀疑,曾景武根本就是故意的!!!
“听起来的确很糟糕。”叶翔缓和了情绪,他一副非常理解曾景武苦恼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把人的嘴巴误认为是开瓶器过,我想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体验。”
我都懒得吐槽了……
真正感觉到糟糕的,是那个被当成开瓶器差点儿牙齿全部断掉的可怜的家伙吧!
他们的三观底线究竟在哪里?
深不可测吗?
那么,说不定这个黑团,或者说是鬼……根本就不是找曾景武报仇的,而是报恩的?
“那也说不定。”叶翔又插嘴道:“万一曾景武留给那个黑鬼的剩菜是它不喜欢的口味呢?万一对方是清真教徒呢?万一对方是少数民族呢?万一……”
你别说了……
Stop!!!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把你当成奇葩的异教徒给就地处决!
你的话语实在太具有歧义性了,会令人误会的!!!
曾景武居然也一本正经脸,“不,我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提供的剩菜,它每回都吃得干净,绝对不是不合胃口,才找我保守那么简单!”
我已经受不了他们的谈话。
妈妈,我可不可以回家?
由于黑团的特殊性,每次它即将凝聚成水滴逃身而出的时候,只要再蒙上一块布,它又只能委委屈屈地重新扩散了。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浪费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从我们身上扒下来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我们刚开始穿得很正常,慢慢地就变成了光着膀子,然后又变成了穿着大裤衩……
“我觉得,我们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说道:“等一下,实在没东西可脱的话,就只能把窗帘给拆下来了。”
叶翔不以为然,曾景武皱了皱眉头。
“我的意思是,那我们三个大男生,赤身果体的形象就会被外头的人看见。”
“万一阿姨和叔叔进来,还会以为我们三个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这一点非常不够美好。”
我可不想总是被误会!
就算被误会,能不能分给我一个女生?
我不要臭男生——真的是臭烘烘的男生。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叶翔问道:“这个东西明显不怕白天……我还以为鬼什么的,都怕白天的,只有晚上才敢偷偷摸摸出来,它害得我以后白天都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啊!”
我不想明白为什么叶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深深地凝视着我。
亲爱的,你放弃吧……
我没有女生那种嗜好,上厕所一定也要成群结队的。
你不要再做梦了,我是不会陪你一起上厕所的。
不会。
我小心地提起那个衣服包袱,然后清清喉咙问道:“你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想如果是鬼,还没有攻击性,只是要报恩的话,就应该可以和我们进行正常的交流的。
我说道:“如果你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就晃一下……如果听不懂,请晃两下。”
我话音刚落,包裹得巨大的衣服团就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一下,两下……十几下。
叶翔嘲笑:“你四不四傻?要是它真的听不懂还能按照你的说法,精确地晃两下?”
“ok,你天才,你知道该怎么和他进行交流,那你来吧,勇敢的骑士!”说着,我就把包了不知多少层的一大包扔向了叶翔。
怕鬼的叶翔尖利地大叫着,一巴掌将之拍向了曾景武。
曾景武到是平静地看了看自己腿上的一大包,随即就动起手来解开封印。我和叶翔都傻了。
我们两个又恢复成挨冻的小鸡仔的状态,拥挤着抱成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我虽然没有叶翔那么怕鬼,但是鬼……
那是鬼,那可能是鬼啊!
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我的老天,你都包了些什么东西?为什么还有我才换掉没洗的裤衩?”曾景武直翻白眼。
他的这种有勇无谋的作为,令我避之不及。
要是那个鬼一跑出来,一口咬下曾景武的脑袋怎么办!
一层,两层……
然而,曾景武打开了最后一层,裏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我怀疑眼睛看错了,揉了揉之后,竖起两根手指去叉叶翔,结果差点儿被叶翔活生生打死,非常残忍。
我无比确信,我这不是在做梦。
可是,刚刚我拿在手里的时候,那一团衣服还会挣扎啊。
究竟是什么时候跑掉的?
是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消失不见了,还是只要一面对曾景武就会藏起来?
“呸!”在大排档门口,曾景武狠狠啐了一口:“找知道就不找你们帮忙了,太没用了。”
他一脸鄙视地看向我和叶翔。
我和叶翔站在秋风之中,落叶在我们的脚边打转。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好朋友遇到麻烦通知我们的时候,我们不管时间有多晚,立马马不停蹄地就过来了,甚至明知道会遇到危险,还坚持着,抵挡住困意,守护在呼呼大睡的曾景武身旁。
然而,到最后,我们居然被曾景武华丽丽地鄙视到这个地步。
这是我们的错吗?
“这当然不是我的错。”叶翔说道:“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失手,那只鬼就不会跑了。亏你还自称分析推理能力有多钱强,说那只鬼只能一点点的化解自己的身体逃离……从一开始,你就被鬼给耍了。别说曾景武了,我都赤|裸裸的鄙视你。”
除了呵呵的情绪之外,我还有什么呢?
讲道义的我最后得到了什么?
以后曾景武别说遇到鬼压床,就是他要去压鬼,我也不管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走吧走吧,回家吧……人总是走着走着,被吐着吐着才能成长。”叶翔揽住我的肩头安慰。
可是刚刚曾景武吐的不光是我吧?
叶翔这是在自欺欺人吗?
还有,我就没见过那个正常的人类要被吐着吐着才能成长!
我虽然心头愤愤,但还是很着急回家的……
着急回家换衣服。
我总不能光着回家,所以曾经用来包鬼的衣服还是穿在身上了。
叶翔却是死活都不|穿,哪怕他的衣服很干净,还没穿过几次,他都不要了,友情送给曾景武。
我想我身上的这一套至少也得洗个几十遍才能继续穿。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衣服有股味——
鬼味。
然后,当天晚上,我就被鬼,压床了……
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