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到处是秘密 于晴 3147 字 3个月前

纯黑的夜里,“咚”地一声,四平八稳地趴在地面上。

“哇……连石头也要跟我作对,明知我看不清楚的,可恶。”

一双凤眼漠然注视她东摸西摸地离开山洞后,才缓缓走进那个乌漆抹黑的洞穴中。

“谁?”

对方的底子显然没有他来得深厚。他一眼看见她,就知她一只手臂被废,身受内伤,地上搁着是晚上的素菜。

原来,笑儿是来偷见她的……即使要救陌路人,也不会不告诉他的啊。

“到底是谁在那里?”

他点了蜡烛,洞穴顿时明亮起来。

“你……原来是你!”

“你认识我?”

那年轻而狼狈的姑娘轻笑:

“数年前曾有一面之缘。阁下忘了我,我可没有忘记,我义爹一直念念不忘,很想知道你的下场究竟是如何。”

“你义爹?”

“你也忘了他?当日,他曾要我杀了你的徒弟,我没料到原来她是女扮男装啊。”

凤眼微眯。“她不是我徒弟。”

“不是?她对着你喊师父呢。闻人公子,你现在一定在怕,怕我义爹是不是要找上你了?数年前,你打不过他,现在的你,还是打不过他。”

他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忽而想起笑儿才离去,那邪魅的男子不知是否埋伏附近,思及此,脸色终于微变,反身要追上去。

“我义爹死了。”

他停步。

“真奇怪,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吗?”

“我未必会打输他。”此话一出,连自己都震惊了。生性淡泊的他,竟然也起了杀机。

“当日我义爹收我为女儿,改名水月,水中之月,永远无人可以捞起这个月亮。那日,他带我回庄,路上曾说,我与你徒弟拥有同样的命运,只是,他很好奇,到最后,究竟是谁棋高一着?”

闻人剑命缓缓转身,面对那狼狈但得意的姑娘。这姑娘的神情竟有几分神似当年那黑衣的男子,原来他的猜测没有错,她终究被腐化了。

“义爹改变我的想法,改变我的性子,甚至,要为爹娘报仇的我,都禁不起他的控制,心甘情愿为他卖起命来,他成功了。他遭人杀死,我处心积虑为他报仇,即使失败至死,我也不后悔。而你,也成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轻笑一声,连眼也不眨地看着他,道:

“你用另一种方法,改变了她的想法,改变了她的命运,甚至,让她永远不知杀爹娘的仇人而忠心于你。义爹他实在好奇,好奇有朝一日,如果她知道了,你还算不算成功?”她轻声吐诉:“腐蚀她的意志、左右她的想法,改变她整个人生,你做得真好。”

即使内心有再大的惊涛骇浪,他也不曾流露在脸上。他沉声重复道: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姑娘,恐怕要请你自行下山了,从明天起,不会有人为你送饭来。”

语毕欲走,身后传来尖锐的笑声:

“她叫李聚笑,天啊,这名字是你给的吗?真是有趣。你可是她的仇人啊,你为她取了这样的名字,当真是要报了仇她才有开怀的日子可以过!”

他末闻,继续往洞外走去。

烛芯吐着青烟,在洞内飘绕四散,形成诡异的魔雾。

“我告诉她了。”

他立刻回头。“你说什么?”

“我义爹想知道,我一定得为他做啊。”她吃吃笑道:“我早就告诉她了,我告诉她,她有爹有娘,只是她跟我一样,爹娘都教最亲近的人杀了。怎么?她没有问你吗?那么,你跟我义爹一样成功了。即使明知他是仇人,也下不了手了,原来,我跟她,都是可怜人啊,被人左右了一生,哈!”她愈说愈狰狞,愈笑愈疯,说到最后又笑又哭,不知道到底是为了无法为义爹报仇,抑或无法为爹娘报仇而感到痛苦不堪。

洞口的男子,拳头紧握在侧。差点,再差一点,二十多年来的潜心修为也无法克制自己了。

轰然一声,那叫水月的女子抬起头来,迷惘地注意到他已不见,洞壁上有个掌印,足有两指之深,四周砾石轻滚,却不影响整个山洞的崩塌。她愣愣看了许久,才慢慢垂下眼,喃道:

“义爹,是你的功夫好,还是他胜你一筹?”无论如何,她的义爹死了,而他却会继续修行下去。

即使现在他与义爹能打得平手,但将来呢?他只会超越,不会退后了。

睡眼惺忪地爬起床,胡乱洗个脸,束起头发,就往外头跑。

木屋外,长凳坐着一个再眼熟也不过的身影。一身蓝袍,晨风吹动那一头黑发,让她心跳一下,想起十五岁那一年不小心看见师父美丽的背。

“哇,师父,一夜没睡吗?”这可难得了。她走到他身后,笑嘻嘻地遮住他的双眼。

“笑儿……”他嘶哑的低语:“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耶,有秘密可以听吗?”她眼珠一转,笑道:“那一定跟大师父有关了。师父,你每天都在我的眼下过活,实在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他拉下她的手,起身面对她,微微一笑:

“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点头,一时没有察觉他平静神色下真正的想法,笑道:

“好啊。”不必做早课,当然好,这话她可不敢说,免得师父后悔……她微愕一下,发觉他牵着自己的手。

师父从不主动牵她、碰她,也不喜欢有人太过贴近——当然,她是例外啦。有几次,她见师父与山下樵夫交谈,即便有小孩围绕,他也保持距离。

“师父,咱们要下山吗?”掌心之间传来的温度有些冰凉,许是他一夜未眠,不过没关系,她够暖,可以分给他。唇边绽笑,双颊有点发热。

穿过几乎被乱草覆盖的羊肠小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微讶,想起这条路是通往悬崖的。

“师父……”

“你还记得这裏吗?”

“嗯。师父,你说过这裏是大师父的祖先……唔,连他都忘了是师公,还是曾曾师公的墓,每年要我来祭拜。”不知道是不是万里无云的关系,平日悬崖烟霏露结,今天却只有淡淡的风烟,一飘而散。

她的视线落在崖旁那座小墓。墓碑写着某某人之墓,可是,大师父的字体龙飞凤舞到世上少有人看得懂,她只好将“某某”两个宇,想象成“师公”。

“我若有空就来上香。”嗯……毕竟不是很熟,若论上香的次数,去世两年的大师父还较得她的青睐,有空没空就跑去跟大师父说话,有几次还睡倒在大师父的墓前。

“不是。”清冷的声音飘散。

“啊?”

他突然松手,走到墓前,背对着她。

“这座墓,与闻人家无关。”

“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抬眼笑道:“师父,我背‘长恨歌’给你听好不好?”这几年她虽背不完整,不过瞎猫有时也会碰上死耗子,只要让她混过去,以后就可以摆脱这首又臭又长的唐诗。

“那是你爹的墓。”

“不要!”她立叫,捣住双耳,瞪着那令人讨厌的背。暗暗喘息之后,她又笑:“师父,今儿个的风好大,我们回家好不好?笑儿好饿了!”

闻人剑命转身面对她。他的神色一贯的平静,凤眸里隐约可见一抹坚决。

“笑儿,你从来没有问过你的爹娘在哪儿,你爹是谁。”

她撇开脸,根本不想看他那令人讨厌的嘴脸。讨厌讨厌!今天最讨厌师父了!

“你爹死时,你大师父说,终究有一天要让你知道你的身世,后来,你大师父临终前,告诉我,就这样下去吧,只要你过得快乐就好,不必特意让你知道一切。原本,我也是这么想,聚笑是我取的,我要的不只是你人如其名,而是你若笑,必定是遇见幸福之时。”

“大师父疼我,我是知道的。”她低声说道:“师父你也疼我,可是,你的脾气又臭又硬,不知变通,比大师父还死板。”

“是吗?”闻人剑命轻笑:“原来,我被自己这个臭脾气给逼得进退两难了吗?”

她立刻抬起苍白的小脸,激动地上前一步,说道:

“师父,你可以不必两难。我根本不想听,我才不管我爹娘是谁,我只知道从小到大,在我身边的是师父跟大师父。我爹娘是谁都与我无关!”

“我见过那姑娘了。”

她闻言,讶异,而后恍悟。难怪他会突然间跟她说这些,早知如此,就不会一时好心肠见那姑娘受伤而送三餐……早知如此,她会赶那人走,就算绑着丢下山也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