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你们觉得那道人所言,如何?”京城中,几名宰执在了解清楚了局面后,便就同时返回,这次事情为了保密和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带来多少官吏,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能够商量的人也有限。是以,在从那屋中出来,回去的路上,孟青宾便就询问起其他人的意思。岑帛冷笑一声,就道:“无他,一方外左道的梦呓之语罢了,无非是想要借助眼下异变,来招摇撞骗,只是却骗到了我等头上,着实是出乎意料。”“不错,”蔡阙也点点头,“若非是看在小王爷的面子上,这般妖言必然不能轻易放过,如今且让他继续逍遥一阵子吧。”许应一也道:“许某虽与那道人有旧,但也不会因公废私,此事还是要秉公处置的。”孟青宾心中一动,试探着道:“哦?几位既然都这么说,那此事还是先告知王公、马公、徐公知晓,然后让他们定夺吧。”蔡阙却道:“几位老相国这几日劳累不休,本就辛劳,如今还有诸多事情处置,这样的小事,就不用劳烦他们了。”“如此也好。”听到这里,孟青宾已经摸到了几人的心思,知道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多少还是有点相信的,并且想要加以利用。这种事情也是无可避免的,不要说在这个神通显的世界。就算是在邱言的前世,依旧有诸多时候,会被一些超出理解和常理的景象所惊。寄托于超凡之力。这超凡之力,本就是现阶段难以理解和解决的事情,被生生捏出来的一种解释,是生灵对外物探索的结果,为人道的一部分,不可避免,便是宰执之流也不例外。这些其实还在其次。这些人所想的事情,与一般人还有不同。“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眼下想要论证真实。只需要等待这天地异变的下一步变化即可。”“若是此事为假,也就罢了,若是真的,那么不做一点准备的话,到时候难免进退失措,更要丧失先机!”“无论真假,此事都大有可为,那道人能用这般言语,来诱惑我等。那么我等也可以用这些话去警示他人,从而聚集诸多力量!惊醒背后势力!”“此言或许能助我整合一下背后势力,将其中的一些不和谐之音派出掉!”几名宰执在回去的路上。迅速思考着这件事情能够带来的帮助和变化,并试着从中去寻找关键点,加以利用。到了他们这个地位、位格,想的事情自然不会简单,对外他们执掌权势,统领百官。但这个权势却是通过聚集众人的认同,依循朝廷的规则秩序。才能得到的,在这个体系里面,终究不能为所欲为,想要达成目的,就要加强对内的凝聚。这个对内,就是指的他们背后的势力,正是有着势力蓄势,才能将他们一步步推到如今的地位,但在势力是由人组成的,心思繁杂,各有打算,有的时候他们不光无法掌控飞,反而要受制于其,做出妥协,成为代言人,贯穿整个势力的意志。但即便如此,走到整个地位的人,固然是靠着势力推动,但得到了位格之后,便有了朝廷权势,能反过去作为资本,让其人与背后势力进行博弈,若是博弈得胜,则其人可以掌控势力,若是失败,则沦为势力傀儡和代言人。一般而言,世家出身的宰执,一切资源都源自世家,而世家本身立时渊源深厚,人才层出不穷,想要和这样的势力博弈,基本休想得胜,所以许应一等人看似势力不小,其实心中着实憋屈,如今看到机会,又岂能不争取?至于一旦事情真的不可控制,到了必须要逃离的时候,在宰执等人的心中,也是颇为认同,无论是出于高尚的目的,还是利己之念,他们都认同关键时刻,要让一批人保存下来。不过,在具体的人选中,却又分歧,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毫无疑问,站在不同立场的四人,在他们心中,什么样的人是最有价值,需要躲过灾难,那么这样的人选,必须符合他们心中的人道发展。许应一、蔡阙两人的目标,无疑要以世家血脉为主,在他们看来世家血脉传承千年、万年,记录了人道变迁,承载了人道文化,是人道的骨干。而在岑帛来看,那些创造了社会上诸多事物的工匠,才是真正于人道有用之人,是人道真正的表现者,创造了坚实的基础,甚至连镜泉子口中的那些普通农民,同样也是人道根基所在,需要挑选一部分被救出去,相比之下,所谓的世家反倒犹如寄生虫一样,不事生产、不生价值,理应被抛弃,否则带上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之人,对未来人道的发展,没有半点好处。相比之下,孟青宾因为身份特殊,观点最为中庸,认为构成社会的各个阶层,都是必不可少的,当见其中的佼佼者挑选出来,避过灾祸,方能让日后人道的传承,不受影响。当然了,他们的这些观念,并没有直接的表现出来,而是通过交谈透露出来的倾向,而且这也并非说明,他们相信了镜泉子的一套说辞,但却不能因为对旁门左道的成见,就不去思考这样的后果,有些事情,就算在思维上逃避,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倒不如未雨绸缪,早作准备,哪怕因此是白费功夫,也不会毫无收获。………………“京城气运的变化,似乎是被人生生催动的,显然是有人在引导。”京畿边缘,邱言一行人的脚步,已经放缓,因为在这片天下中心之地,因为血色苍穹的关系,也已经陷入混乱,而且比起邱言等人沿途的其他地方,更显得特殊而凝重,以至于他们这一支车队,一进入此地,就受到接连不断的巡查、问询,沿途将士、兵卒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盘查,生恐有一点遗漏。哪怕邱言这样的身份,一样无法避免。“住在那京城里面的人,真是一群胆小鬼啊,这样在沿途设下重镇,不断的巡查过往之人,才能让他们感受到一点安全吧。”马车之上,坐于邱言身侧的,赫然就是那武四平的大儿子武蒙,这一路上看到了京畿之地的严密防范,其人脸上的嘲讽之色就没有消失过。“想来也是,这些人肯定觉得自己的命精贵的很,和寻常百姓不同,百姓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而他们每日里锦衣玉食,享受人间富贵,怎么会轻易舍弃?”这位节度使的大公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正是源于其父的吩咐,那日武四平令武蒙领着几骑,快马加鞭的过去,给邱言做个沿途侍卫。如今天地异变,世道不靖,沿途多有混乱,便是邱言这样的队伍,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也免不了碰上些麻烦,于是在一次遭遇中,邱言等人与武蒙相见,然后又是一系列的事端,短短半天时间里,就让武蒙与邱言等熟悉许多,然后禀明了来意,一行人合流到了一起。经过一些事情,倒也让武蒙对邱言颇为尊敬,只是其人性子却没有收敛,每每碰到事情,总归是要议论一番,甚至有时根本就不避讳,引来的不少麻烦。今日他的这话一说,也让边上负责盘查的胥吏脸上难看,但看在邱言的面子上,终归是没有发作。只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清朗声音从边上传来——“这位兄台,有道是祸从口出,你这样口无遮拦,自己是爽快了,令念头通畅,却要连累同行之人也受非议,委实不妥。”“嗯?什么人?”武蒙一听,眯起眼睛,循声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名翩翩佳公子,看上去丰神俊朗,面如玉、目若星,穿深衣,拿折扇,身边还跟着一名面容俊秀的小书童。“好一个世家公子,看样子是武某人的话,说到了你的痛处,这才要打抱不平,没关系,有什么不平,尽数说来。”“武公子,你这样说我,可是有些偏颇了,毕竟按着如今的说法,你也算是半个世家子弟,你父亲虽起于草莽,但母亲却可称大家闺秀,只是你的名声倒也不好,听说在那军镇中只是游手好闲,被称为纨绔子弟也不为过。”“哦?”武蒙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点寒芒,身子一转,从马车上翻身下来,脚下连踏,劲力灌注脚掌,直抵大地,就到了那公子跟前,他的个头比对方要高出一个头来,人高马大,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开口道,“你知道我的来历、身份,又一口叫出,莫要说是碰巧碰上。”“我确实是特地等在这里,不过却不是为了等你。”这公子笑了笑,转身朝着马车上拱手为礼,就要开口。不了,邱言的声音当先响起——“孙公子远道而来,便就上来,与邱某说说话吧,你们孙家的事情,我很是好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