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罗洪道:“赵方丈、张老哥,二位听说过吧?今年正月时,兴王薨了。”
赵然和张略当然听说了此事,这是嘉靖二十一年大明的头等大事,但凡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都知道。
而且追根结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非兴王薨了,道门就不会在京城举办大斋醮,就不会召集各省监院和方丈入京,就不会给玄元观都讲叶云轩留出空窗期,就不会闹出杜腾会一案,就算闹出来,也会被李云河拦下来,就在本省核查,两人也就不会被招到庐山“关”了一个月。
张略皱眉问道:“这与你被调往大胜关有何干系?”
罗洪道:“两位当知,兴王乃天子生父,兴王薨殁后,天子亲自出面,恳请简寂观为兴王举丧,嗣教张天师和嗣教沈真人齐聚京城,诏两京十三省高道入京,足足办了四十九天大祭。礼部本来为兴王上的谥号为“献”字,以“皇叔考兴献大王”之名入祀,简寂观也同意了的,但送至陛前时,却被天子否了。”
张略道:“天子不喜欢这个字,那便换一个嘛,有什么大不了?”
罗洪低声道:“不是换字那么简单,天子要称兴王为皇考,加皇帝尊号!”
张略大惊:“这如何使得?此举置先帝于何地?”
罗洪道:“兵部侍郎张聪上本,建议尊兴王为“皇考恭穆献皇帝”,改称先帝为“皇伯考”;尊天子生母兴国王妃为“圣母章圣皇太后”,迎入宫中正位,改称当今孝康章太后为“皇伯母”。天子将此奏本发往内阁,内阁争执不下,至今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如今京城很是喧嚣,局势有些不稳,你说这时候调动关防,让我移驻大胜关,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略安慰道:“不过是朝争而已,与我等不相干,老弟放心,乱不起来的。”
罗洪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不过哥哥说的也对,道门嗣教张天师和嗣教沈真人等高道都在京城,听说简寂观上观也有几位老神仙在京城坐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谈论片刻,罗洪本来还想听听赵然的看法,却见赵然始终不插嘴,只是在旁安安静静的听着,转念一想,赵然虽说在川边名头很响,但毕竟只是一个县院的方丈,级别不够,又远隔数千里,说不出建议也很正常,反倒是自己对这位小方丈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三人天南海北的聊着,渐渐又从京城聊到松藩,只听罗洪问道:“如今白河那里如何了?可有什么机会?”
张略道:“哪里有什么机会,不过是和去年一样,与夏人隔河对峙而已。我虽然驻军红原,算不上在第一线了,但也知道,只要夏军那头是吴贼领兵占着白河天险,咱们就铁定攻不过去!”
罗洪叹了口气,也跟着骂了一通:“这贼子,当真是铁了心给夏人卖命,真恨不能挖其心、喝其血!”
赵然问:“二位说的吴贼是?”
张略解释道:“此人姓吴,名化纹,原为我大明山东蒙城千户,后来奉令至云南作战,却不想阵前变节,投了土蕃。乡城一战,若非此人,我军战果要比当日辉煌得多。此人于嘉靖十二年又投了西夏,被夏军编入白马强镇监军司。也不知为何,如此三姓家奴,夏人对他倒是信任有加,至今已坐到了白马司左厢指挥使。”
罗洪道:“也无怪他在那边身居高位,打仗确实是把好手。他麾下三千步跋子,都自山民中招来,上下山坡,出入溪涧,最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只可惜前年白马山大捷时,他率军驻在白河,没能抓住他,实为平生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