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五那一脸略带兴奋的表情,银霜恍惚间仿佛目光穿越时空,看到了五十年前在这裏露出同样笑容的年轻人。
“你们说这是教皇的意思?啧,我倒是不记得教皇什么时候敢对我说这种话,那么,到底是教皇大人忽然变得胆大妄为了,还是你们几个假借教皇的名头在我面前狐假虎威?敢不敢回答我?”
五十年前的地下神殿,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站在祭坛之上,双脚践踏着象征世间一切之恶的黑曜石祭坛上,面对着台下数十人的指责,狂妄大笑。
再然后就是直接而血腥的武力冲突,教会的长老们联合一众亲信自恃武力强大,又人多势众,完全没将这个深受教皇宠爱的后起之秀放在眼里。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算再怎么天纵奇才,又能强到哪儿去?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老独眼的确没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能力,筑梦术初学乍练,别说什么法则之力,就连天关的大门都没摸到在哪儿,他出身教会,却不信神,就更不必提信仰之力,唯一能看的就只有一身精悍的武艺。
然而武艺高又怎样?早在一千年前,人类对梦想力量的开发就远远凌驾于肉体力量,一个中等资历的神官便能降下恐怖的神罚,破坏力远非武者能比。
那个时候的长老们经过精心推算,己方单单是纸面上的力量就胜过老独眼百倍,若非平时有教皇偏爱,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而这一次他连教皇都不放在眼里,还有谁能救他?
在祭坛前的那场大战,细节已经无人知晓,史料中只留下轻描淡写的几笔,然而每一个笔画中都仿佛渗着黑色的血。
“那一战后,四大长老,教会换了三个,原先的高层团队十去其九,若非混沌龙军团的生产线在同年正式建成,提振士气。经营千年的组织几乎毁于一旦。然而,被当时教皇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教会史上最年轻的长老却永远离开了南方沼泽,独自北上。”
听到这裏,就连黑暗神都对老独眼昔年的丰功伟业感到悠然神往:“好厉害啊,如果当初我的手下能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光明神……好可恨,为什么黑暗教会中就只有一些酒囊饭袋?”
但银霜却有些不以为然:“就因为组织内的人试图打压他,他就干脆捣毁了组织的根基?这甚至不是防衞过当,根本是不可理喻!”
王五则嗤的一笑:“你懂什么,这就叫王霸之气!”
“这才不是王霸之气好不好!?”银霜有些激动地反驳起来,“这根本是街头小混混的睚眦必报吧?如果招惹他的是外部势力倒也罢了,但他亲手摧毁的可是一手栽培他的教会啊!再怎么行事偏激的王者霸者,也该懂得基本的恩怨分明吧?”
“恩怨分明?”王五忽然笑了,合上手中的书,“老独眼这人虽然身上有一万个毛病,但是恩怨分明,他的确是实践终身的。银霜妹子啊,动脑子想想嘛,如果换成是你,在那个时候又会怎么做?”
银霜非常骄傲地说道:“我有一万种办法将反对我的人拉拢到我这一方。”
王五并不反对:“没错,这是王道的手法,然后呢?”
“如果一定要付诸武力,那么可以瞄准一两个重点人物进行斩首,炫耀武力,震慑对手。但绝不是像他那样无限制地滥杀。”
“无限制地滥杀?你不要血口喷人,史书上有记载的死亡人数不到三十人而已。”
“三十名教会精华。”
“啧,组个团都推不过老独眼一人的,也配叫精华?这种人只不过是站在足够高的位置上,但并没有体现出相应的能力,尸位素餐,还不如去死。而且史料中在该事件中完全没有提到教皇,在整场风暴中,教皇始终置身其外,等到老独眼离家出走,他才出手收拾局面,而那个时候教会中的元老死伤殆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银霜愣了一下:“你是说,你父亲是故意借此机会,为教皇清理政敌?”
“整个教会中,教皇是唯一对他有恩的人。当初是教皇力排众议,耗费众多资源制造了他、栽培了他,为此甚至极大损伤了他本人在教会中的威信,令诸多政敌蠢蠢欲动。那么在临走前为教皇再做一件事,不是理所当然吗?更何况,这个混沌教会发展千年,固然变得无比庞大,但也因此而僵化臃肿,来一次放血疗法恰是时机。”
银霜嘲讽道:“将教会放血放到死?我看之后混沌教会非但没有因此变得强盛,反而每况愈下,若非混沌神本人争气,怕是要被老独眼这一次叛变扼杀在襁褓中了!”
王五正在考虑要如何反驳,忽然听到资料室的角落中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那和他没有关系,是教皇的错。”
王五、银霜、黑暗神同时停止交谈,向声音的方向望去。
一团漆黑的影子,时隐时现。
而王五更是皱起眉头,因为对方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很久前在哪里听到过……
正在此时,银霜梦境空间中的小真再一次跳出来,满是戒备地藏在银霜身后,指向前方:“是他!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