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声地笑了,知道接下来他肯定又要丢一个看起来很美的红绣球给我。
是,当然是。我的食指插进了牌子左上角一个比较大的圆孔里,下意识的转动着,希望在圆孔的内壁上发现些什么。
按照我的想法,既然牌子表现出来的图案形态是会不断改变的,那么藤迦的参悟,就一定会存在局限性。至少,她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立方体建筑,却没能清楚地说出从哪一种途径进入立方体——在幽篁水郡的水中看到的字迹是哪里来的呢?从通灵之井进入海底神墓的说法古已有之,但可信性有多少?能够成功的机率有多少?
风,我开一个天价给你,再不答应的话,别说我不照顾朋友啊?五百万港币怎么样?一手拿支票,一手交琴,不管你手里的是赝品还是仿制的假货,我照单全收,如何?顾知今的口气,仿佛是挥动大刀割自己的肉一样,嘴里不停地咝咝倒吸凉气。
五百万港币,比起他一开始轻飘飘说出来的十万港币,已经增加了五十倍,但在我心里,仍然是个丝毫引不起兴趣的数字。
小顾,你误会我了,价格不是问题,况且琴并不属于我。如果不能告诉我它的来历,那么,权当我没说过,打扰了。
关宝铃忽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问:怎么?小顾在向你开价购买这架古琴?同是港岛名人,她跟顾知今应该会有过交往,彼此并不陌生。
对,五百万港币——
关宝铃右手五指在琴弦上划出叮叮铮铮的一连串高音,大眼睛眨了眨,露出略带顽皮的笑:告诉他,这架古琴没有三千万美金以上的报价,根本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这几年,小顾完全成了低买高卖的生意人,眼光、耳力都下降了很多,再这么下去,古董商圈子里只怕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她的声音传入听筒,顾知今惊愕地追问:风,说话的是谁?你跟谁在一起?
我避开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小顾,我再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是聪明人,怎么做不必别人来指点了吧?
盗墓这一行里,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行话:黄金有价贵于乱世,古董无价尊享太平。
一件真正的上好古董,乱世时或许只能换几餐饱饭,到了太平盛世却是转眼间价值连翻一百倍甚至一千倍。不到一小时时间里,顾知今给古琴的开价,已经从十万港币到了五百万港币,而关宝铃更是把这个价格直推到三千万美金的高位上。
好吧,就三千万美金,我要了。顾知今只犹豫了五秒钟,马上默认了这个报价。
古琴是藤迦的遗物,但我并不想顺理成章地把它交给枫割寺或者归还日本皇室。如果真的要完璧归赵的话,它应该属于中国人,端端正正地摆在国家博物馆的展厅里。
我哦了一声,沉默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风,它的来历,你似乎没必要知道对不对?你卖我买,钱货两清,这是古董圈子里的规矩,你该明白——
我略带不耐烦地打断他:小顾,时间不多了。你肯出三千万,我想别人或许能出五千万、八千万。他越是不肯说出古琴的来历,就越让我疑心四起。
顾知今无奈地连连叹气:好吧好吧,虽然还没见过琴的样子,但从五湖的朱印和刚刚听到的琴声,我觉得它会是来自于春秋战国年代的古董。吴越交战时期,越国大夫范蠡用反间计和美人计瓦解了吴王夫差的强权,最终帮助越王勾践复国,之后带着美人西施泛舟五湖,采集了蜀国乌金梧桐、吴国赤城龙须,经过十年时间,打造成了这架古琴。
一谈到古董知识,顾知今的话立刻变得流畅无比。
我沉默地倾听,论古乐器方面的知识,他可以毫不夸张地做任何乐师、教授的师父,只是自己没这个兴趣而已。
据说,范蠡穷毕生精力撰写了如何一统天下的一本秘笈,就藏在古琴里。其后七国混战,秦王嬴政得到了它,突然间国力变得无比强大,最终统一中国,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皇帝。秦始皇派遣徐福东渡大海,寻找长生不老药的时候,这架古琴也随船出发,同时跟随的还有秦国当时最有名的琴师仲孙公。古琴从此在中国消失,一下沉寂了五百多年,所以现代人评选十大名琴时,往往把它遗漏掉。
古琴的下一次出现是在唐朝,诗鬼李贺曾流传下一首歌咏乐师弹箜篌的名诗,其实,据李氏族谱典籍考证,李贺对箜篌这种外来乐器根本一窍不通,反倒醉心于古琴曲,并且从来自扶桑的某一位遣唐使手中高价购买到了一架古琴,带着五湖的篆字朱印。这架琴发出的声音,才是他诗里描述的吴丝蜀桐、空山凝云的优美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