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鬼迅速举手回答:很简单,在超强的辐射下,他的身体也发生了异变,大概也像那个方眼武士一样,本身椭圆形的眼睛变为方形。以日本广岛、长崎被原子弹袭击后的资料可以推断,遭受毁灭性辐射的人群,最先的变异是从毛发和五官开始的。
我的后背上倏地掠过一阵寒意,捕王归洛是正宗的少林寺嫡传觉字辈弟子,他的内功与外家硬功都有相当深的造诣,但在神秘辐射之下却毫无抵抗能力,束手待毙。
难道大哥的脸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异?我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在趋于僵硬,虽然红小鬼并没有挑明我与盗墓之王杨天有什么关系,但这只是一层纤薄的窗纸,一点就破。
也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吧?家兄曾说,盗墓之王杨天是江湖上的神,可以做到任何事、左右任何结果、扭转任何颓败。既然是神,自然会有不为人知的本领——
顾倾城不再看我,扭过脸去凝视那些不住地缓缓蠕动的蛇。仿佛有了某种默契一样,红小鬼也哼着小调踱到一边去了,三个人立即变成了不会互相干涉的个体。
从李康的祖传典籍上看到方眼武士之后,我一直下意识地把他当成外星人来看,现在看来似乎发生了某种误会,因为从归洛的嘴里知道,那方眼武士也是说国语的,而不是电影资料里叽叽咕咕的不知名语言。
大哥与一个奇怪的地球人同在那个巨大的晶石坑里,既然强辐射会杀伤归洛的身体,那么大哥可以幸免的几率也不会太高。十年之前,归洛已死,大哥呢?在超强、超长的辐射量浸淫下,他岂不是也——
我的思想猛然受了震动,这个顺理成章的逻辑关系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合情合理的。
大哥在江湖上失去消息那么久,也许是因为身体发生变化后,不便出来见人,一个人躲在深山里孤独终老了。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双眼仍旧热辣辣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来路上同时响起了三辆吉普车的引擎声,顾倾城倏地转身,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小瓶威士忌,低声苦笑着:给你,或许酒精对你会有帮助。现在,你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来有什么异样。
她不敢正眼看我,递过酒瓶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含混地道了声谢谢,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结部位梗梗作痛。炽烈的酒精入喉,带着一股奔放的野性一直灌入五脏六腑之中,全身立刻充满了沸腾的燥热感。
这酒里加了药?我不想直接点明兴奋剂三个字,对那种东西向来都是深恶痛绝的。
顾倾城微笑着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添了一部分美国花旗参精油和含羞草的提取液,百分之百植物成分,并非罂粟类的合成产品。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我的精力与情绪瞬间提升起来,胸膛也重新挺直了。
无论如何,多谢了。我把瓶子还给她,手上已经沾到了她口袋里的香气。此时,保证队伍的士气是最重要的,我和她作为核心人物,任何时候都应该信心百倍地面对所有队员。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就像当时在枫割寺,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害我一样。江湖虽然险恶,知己虽然伶仃,但某一类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也许我们是最接近的同类,你信不信?
她的话,带着无限玄机,目光灼灼地迎着联袂而来的吉普车。
希望是,顾小姐,这一次如果能成功地救回苏伦,我们两个一定在港岛最豪华的酒店请你吃饭致谢。她对我很重要,比性命还重要,谁对她好,我会舍命相报。我的弦外之音已经很明显,绝不会无故接受别人的好意,哪怕这好意是对方自愿奉献的。
车子到了平台下面,戛然而止,老虎迫不及待地跳下来,用力抹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仰面叫着:风,你能想到吗?另外的通道里,分别是毒蝎、蟾蜍、蜈蚣,而且是全部产生过变异的,背上都长着翅膀,就像那些会飞的蛇一样。
大部分人都在惊魂未定地舔着干裂的嘴唇,面面相觑,无法开口。
我说过,那些岔路都是不能走的,想也不用想,小心永远都不会害我的——老虎的情绪非常激动,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比画着。
顾倾城低语:他的爱情已经病入膏肓了,你看,爱情岂不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一种蛊毒,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不辨东西?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做了一个手势,仍旧在副驾驶座位上没有起身的卫叔陡然跃起来,施展梯云纵的步法,直掠到平台上来。
卫叔,究竟什么情况?顾倾城的冷静与队员们的焦躁恐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她不经意地将垂落下来的发梢塞到耳后去时,那个轻巧舒缓的动作,犹如顶尖的舞蹈家正在音乐声里缓缓起舞一般,举手投足,皆成经典。
卫叔不安地望了望蛇阵,没开口前,先是一声黯然长叹。
小姐,通道里的情况非常糟糕,三种毒虫的体积都比平时所见的增加了五倍有余。它们背上的翅膀总共有四只,看上去并不对称,我怀疑翅膀的作用似乎不是为了飞翔,而是有其他奇特的用处。
他弯腰脱下了自己今天特意换上的战靴,苦笑着比画了一下:蝎子和蜈蚣的体长,与这只靴子相差无几。按照生物学上的常识,两岁龄的毒虫背甲会变成灰黑色,三岁龄以上的,则会是焦黑一片。我刚刚从望远镜里观察到,很多蜈蚣的背甲、螯足、头须颜色都是漆黑一片,头部毒钳更是锋锐如刀片,大概已经属于多年成精的毒虫了。
我适时地补充进来:卫叔,毒虫们是不是都被禁锢在平台之下,无法涌入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五角星芒大阵里?
这一点非常重要,我不想孤军深入之后,被铺天盖地的毒虫拦住去路,那就死路一条了。
对,目前看来是这样,可是风先生,谁能保证它们是被永远禁锢的?或许在某个特定条件被触发后,它们也会——
顾倾城举手打断了他的假设:不必说下去了,卫叔,咱们回营地去,今天的行动到此结束。
平台下的队员们一阵骚动,大概盼着这条命令很久了。平心而论,谁都不愿在这个曲折古怪的山腹里待太久的,压抑憋闷的气氛差不多能让正常人疯掉。
在这里,没有日色昏暝或者艳阳高照之分,只有泛着微弱白光的石壁令人一阵一阵昏昏欲睡。不仅仅是他们,连我也同样怀念山洞外的大好阳光了。
红小鬼站在平台的一头,忽然大声笑着:风,我想捉两条蛇上来做标本,刚刚已经想到一个好办法了,你能不能猜到?
他摇头晃脑地踱回来,倒背双手,高傲地昂着头,一副睥睨群雄的样子。
卫叔一怔,走到平台边缘,蹲下身子看着蛇阵。
以他的梯云纵轻功,跃到蛇阵顶上,攫取毒蛇再凌空翻回来,应该有六成以上的把握。不过,顾倾城是绝不会允许他做那种傻事的,因为那是毒性凶悍的成年怪蛇,而不是打谷场上放养的小鸡。如果不能一出手便控制住蛇身七寸的话,后果之严重无法想象。
你们能想到吗?红小鬼更加得意,向那群被吓傻了的队员们挥着手。
老虎绝对是个聪明人,但他的思想全部贯注在唐心身上,脑子里只剩下重色轻友的一团糨糊了。
你能猜到吗?我想——答案是肯定的。顾倾城露出又大又深的酒窝,略显俏皮地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小孩子的把戏,弹弹指甲就能想到了。不过,他该去哪里找钓线和鱼竿呢?
红小鬼只不过是想用钓鱼的方式弄两条蛇上来,在地球上的很多沼泽湿地国家,渔夫喜欢用活苍蝇做饵悬在河面上钓水蛇。只是,我有个奇怪的预感,这些蛇是不会上钩的,因为它们具备难以想象的灵性。
顾倾城甩了甩长发,嘴角一翘:倒是要看看他怎么个钓法?
我们两人思考问题的速度与方向非常接近,几乎是同步前进,这种心心相印的感觉总是能带给我意外的惊喜。
红小鬼在腰间摸索着,慢慢地解下一条红色丝绸腰带,真看不出,那腰带长度惊人,在他身上竟然缠了六圈不止。接着,他在左腕上扯了几下,拖出一条透明的尼龙丝渔线,紧紧地拴在腰带的一头。
顾倾城皱了皱眉:风先生,你猜,他会不会使出少林寺束湿成棍的功夫,在腰带上灌输内力,让它变成一根钓竿?
我望了她一眼,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或许吧,归洛对于少林七十二绝技样样精通,这束湿成棍不过是排在末尾的内功手法之一,他要想教给红小鬼的话,是轻而易举的事。
风,你猜到我要怎么做了?红小鬼坏笑着把渔线全部抖开,拖拖拉拉的足有十五六米长。
束湿成棍需要极其强劲的内力,我勉强能够做得到,只是红小鬼那么年轻,难道就能突破循序渐进的武学真理,成为深藏不露的江湖高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