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万种深情,终成灰飞烟灭(1 / 2)

盗墓之王 飞天 3262 字 2022-12-09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永远不死的,迷信永远不死的人,往往转瞬即死,化为飞灰随风湮灭。

我抽回了那柄刀,星星依旧闪亮,锋刃不留一丝血痕。

傀儡师颓然跌倒,身子下面流出一道紫黑色的血迹,弯弯曲曲地沿着石阶流下去。

那是真正的逾距之刀,突破时间与空间限制的至高无上刀法——我原以为世间只有天哥能拥有这种超凡的力量,没想到你也能……哈哈……你也能……何寄裳挣扎着坐起来,眼神中混合着惊喜与绝望。

我抢过去扶她,她猛地举手制止我:别过来,我身上有毒,二十五种……毒一齐发作,这是我死的日子,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从她唇角滑下来的血已经变成诡异的墨黑色,在白衣上溅落为一幅诡异的图画。

盗墓之王杨天绝迹江湖那么多年,小兄弟,你又是谁?怎么能参悟透彻他的刀法?傀儡师的嗓子里不断发出皮球泄漏一般的嘶嘶声,那是中气不济、真元涣散的迹象。终生练武的人,只有临死前的回光返照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血一直落在石阶下的大道上,向蛇群缓缓淌过去,忽然长叹:知道真相也没什么意思了,这一次,我怕是真的要死了,小兄弟,最后我只想求你一件事,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总得知道自己死在什么人手上,求求你……

每说出一句话,他的嘴里都会涌出一小口鲜血,无力地落在前胸上。

烟斗在他脚边三步之外,他艰难地单手撑地向前移动着,看样子是要拿回自己的烟斗。作为西南马帮的第二号大人物,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大概任何人看了都要感叹世事无常,都会抢上一步,拾起烟斗递回他手里。

人人都有恻隐之心,特别是当对方即将死在自己手上之前。

我不敢向前,反而向后退了半步,淡淡地一笑:你已经用大卸八块的死咒杀了卡库,还想泣血落咒连我一起灭了?

何寄裳在我身后哈哈大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傀儡师,你的那些鬼魅伎俩在我们面前没用的。他是谁?能够继承盗墓之王杨天衣钵发出逾距之刀的,还会有谁?

傀儡师终于拿到了烟斗,嘴角抽动着,迷惘地接着何寄裳的话尾反问:还会有谁?他的兄弟?子侄?天下英雄,都想追随他练成那种刀法,却没有一个人成功,小兄弟,告诉我你的名字,告诉我——

说到最后,他声色俱厉地盯着我,愣怔了一秒钟,眼眶里陡然淌出两行鲜血,沿鼻梁两侧缓缓滑下,还没流到唇角,身子便缓慢后仰,紧握烟斗的那只手也无力地摊开。烟斗落地,再次弹起来,翻滚到石阶下去。

石阶下的人发出一声惨烈的怪叫,转身拔腿飞奔,浑然不顾满身缠着的毒蛇。他只跑出寨门五步,又是一声凄厉的大叫,一头栽倒,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最先咬中他的,是一条青红五步倒,你看,不多不少,出寨门恰好五步。何寄裳的精神开始好转,把小指含进嘴里打了一声低沉的呼哨,像是傍晚时母亲召唤贪玩的孩子一般。蛇群一阵骚动,四散分开,重新消失在来时的小楼里。

我也要死了,五毒教的人自小便要在五脏六腑之间种下二十五种毒虫的卵,凭借它们的力量安然无恙地与任何毒虫为伍。傀儡师的幻术几乎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刚刚引发了虫卵的力量,我自身的力量已经无法克制它们,再过几小时,毒虫就会——

不必她详细解释,在她的左侧太阳穴上便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一条青筋陡然鼓起约一厘米,汩汩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样。

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吗?我的心正在逐渐下沉,她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这是……五毒教徒的宿命,同样的话,天哥也曾问过我……可惜每一个人都要坠入宿命,以毒杀人,最后自己也毒发身亡……她的颈下有三条青筋同时迸跳起来,每一条里都有一个豌豆大的红点在缓缓蠕动着。

她先从口袋里抽出手帕缠住手指,又垫着手帕取出一只银色的金属匣子,托在掌心里:这个给你吧,我知道你需要……宝蟾,不要打开,毒虫感应到它的力量自然会远远地逃遁……如果有一天能见到天哥,就告诉他,我……我……

我接过这个扑克牌大小、厚度约一寸的匣子,谨慎地放入口袋里,再不放心地从外面拍了拍。为了得到它,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有太多的人送命了,其中包括年轻的飞月。

何寄裳的眼神逐渐涣散,唇角的黑血流干了,额头、颧骨、颌下到处都有青筋跳起来,那些红点的蠕动速度也加快了数倍。

跟我来吧,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你——她挺腰站起来,走向小楼,一阵风拂过,满头的青丝忽然飘落了大半。

我不忍心再看,低头跟上去,踏上小楼的楼梯以后,眼前每一层阶梯上,都留着何寄裳带血的鞋印。古人有步步生金莲的佳话,但这一次,每多一枚鞋印,她的生命便要缩短一寸,直至最后的终结。

从一楼到二楼,总共十七级台阶,鞋印越来越淡。

风,你知道吗?当年天哥建造木楼时,我刚刚十七岁,这座小楼见证了我所有的青春岁月,真的希望在死之前,再看到他,再看到那个襁褓中的婴儿……

她走进秘室,左手依旧垫着手帕,从电脑旁边的暗格里取出那张水蓝的照片,举在眼前凝视着:英雄美人,相得益彰,不知道天哥现在过得好不好?

环顾空荡荡的小楼,对于这个大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也感到丝丝留恋。

风,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你跟天哥到底有没有关系?何寄裳腰肢一晃,倏地冲近我,想要抬手抓我的腕子,又硬生生地忍住。此刻,她是全身带毒的人,接触到哪里,就会把毒素传到哪里。

回答我,回答我——她的绝望化作眼泪,冲洗着先前流下的黑血。

我挺起胸膛,一字一句地清晰回答:我是他唯一的弟弟,杨风,也就是当年襁褓中的婴儿。自从手术刀死后,我已经很久没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说到这个杨字,一股异样的陌生感觉在心里油然生起。

果然是你,你看着我时的眼神与那时候相比一点儿都没变,仿佛能一直看到我的心底里去。你的侧影,跟天哥那么相像,我真的很想有一天死在他的怀里,这个奢望今生也不会达成了……她喃喃自语着。

楼外的风从来就没有停息过,此刻越来越凛冽,令这石阶上的小楼时刻都有高处不胜寒的凄惶。

如果大哥站在这里,会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有股热辣辣的液体倒灌入鼻腔、喉咙里,我知道那是自己流不出来的眼泪,又咸又涩又辣地滑进自己身体里。

再过几秒钟,她握着照片的手也变得漆黑如墨,也许接下来改变的会是她的脸。

风,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死的样子。这张照片是我从天哥口袋里偷来藏下的,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他,替我说声对不起,偷走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我接过照片,何寄裳立即做了个快走的手势,转身走向栏杆边。

回到吉普车边,我再次隔着衣服按了按盒子,有了它,很快就能驱散蛇阵,穿过石隙了。未来的路还长,不过解开了目前面临的这个巨大的死结,总是值得庆幸的。

发动车子,踩下油门,我头也不回地奔向来路。

何寄裳会怎么样?毒虫反噬的下场奇惨无比,我不敢想象何寄裳那样的美丽女子会变成什么,只是专心致志地把握着方向盘,急速向前狂奔。也许我是在刻意逃避某个结果,任由何寄裳落到这个最终结局,我感到对不起大哥杨天,但我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苏伦不到西南边陲来,是否就不会牵累到何寄裳的古寨?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屠戮事件?世界上没有如果,一个都没有,苏伦也不是错误的根源所在,我只能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结局。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小女子苗疆五毒教何寄裳,今生被教规所拘,身怀毒虫,不能得遂所愿,死后愿意化为齑粉碎末,坠入六道轮回,为鬼畜、为牛马、为蝼蚁赎我生前罪孽。总有一天,要嫁给盗墓之王杨天为妻,七生七世,不离不弃,代代厮守。痴心一片,碧血可表,报请天地共鉴——

天哥——

天哥——

天哥——

转过一道山嘴后,古寨方向蓦地传来何寄裳撕心裂肺、惊天彻地的长啸,字字句句清晰传入我的耳鼓,中气充沛之极。我知道,那是邪派中的天魔解体大法,拼尽气血做最后一件大事。

临死之前,她在叫大哥的名字,叫声激起山谷的回音,一遍一遍来回震荡着:天哥、天哥、天哥……她只叫了三声,天地之间却仿佛有几百个人一起纵声大叫一样,久久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