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之后,大家散去,我找苏邦酋长谈了谈,雷斯特·卡麦隆则把理乍得·丹尼尔叫到一旁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塞内加将军则回去给他的士兵们下命令去了。
“安德烈,你小子够狠的,塞内加和理乍得·丹尼尔都被你震住了。”结束了和理乍得·丹尼尔的交谈,雷斯特·卡麦隆走到我旁边笑了起来。
“不把他们震住,电影就拍不成。”我拍了拍地面示意雷斯特·卡麦隆坐下。
两个人坐在土梁之上,头顶就是灿烂的星空。
在大平原上看星星,就是和城市里不一样,星空澄澈,十分的漂亮。
“我刚才和理乍得·丹尼尔谈了一下。果然不出我们所料,这家伙身为印第安纳州的州长,其实也控制着印第安纳州的三K党,也就是说他是水牛比利最得力的一个手下之一。”雷斯特·卡麦隆的语气极为平静。
“是呀,几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一州之长是三K党的一个头目,我肯定更不会相信,但是事实就在眼前,其实就是联邦政府内部,那些部长副部长之类的,很多都是三K党的成员。”我叹了一口气。
雷斯特·卡麦隆拔起了一根草茎,叼在嘴裏,道:“理乍得·丹尼尔看来是不想和你做对头了,他虽然是三K党的成员,但是他更爱惜自己的州长的名声和职位,如果出现冲突,他州长的位子就难保,因此他会尽力配合你的。”
“我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瘟神,这帮家伙巴不得早早把我打发走。”我转脸看了看雷斯特·卡麦隆,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不错,理乍得·丹尼尔现在是怕你怕得要死,刚才我和他谈的时候,他把事情一五一十跟我说了,虽然他不想为难你,但是水牛比利好像不这么认为,而且听他的意思,水牛比利可能过段时间要赶到这裏来。”雷斯特·卡麦隆的这句话,让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水牛比利会来!?他来这裏干什么!?”我的脑袋顿时就大了起来。
这家伙可是三K党的五大佬之一,是个绝对不好惹的货色,他要是过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找你麻烦,你的这部电影,等于就是在拆民主党的台,水牛比利一向和民主党高层关系密切,你这么做自然就是和他过不去,他能让你在这裏顺利拍片吗?”雷斯特·卡麦隆永远都是这么的大大咧咧,一点都不担心。
“可是雷斯特,他要是过来了,那理乍得·丹尼尔就等于十个废物了,印第安纳州的三K党岂不是全都要听水牛比利的,到时候他一下命令,我们不是频频受到袭击吗?”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基本上是这样,不过不还是有我嘛。”雷斯特·卡麦隆也坐了起来,道:“怎么说我和水牛比利一个级别,虽然这裏是他的地盘,但是我的面子恐怕他得给一点吧。”
“幸亏有你。”听雷斯特·卡麦隆这么说,看我稍稍心安。
雷斯特·卡麦隆指了指对面塞内加的军营道:“刚才我跟理乍得·丹尼尔了解了一下情况,塞内加这支军队,三K党控制不了,而且这个老头本人是个共和党人,如果我和水牛比利谈不拢的话,最后塞内加将军可能就是你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了。”
“雷斯特,你的意思是说,必要的时候,我要把塞内加的军队给派上去?”我有点明白雷斯特·卡麦隆说的意思了。
雷斯特·卡麦隆点了点头:“不错。这裏不是西部,水牛比利不一定非得给我这个面子,而且我和他一向有点不合,如果他我行我素根本不搭理我,那你就得把塞内加的军队牢牢攥在手里,有这支2000人的军队在手,水牛比利不会闹出多大的事情的,他分得出轻重。”
我挠了挠头,道:“当初我跟柯立芝总统要一支军队,只不过是留作拍戏用,想不到现在竟然变得这么重要。”
雷斯特·卡麦隆哈哈大笑:“安德烈,你可不要小看柯立芝总统,他肯定之前就预料到了这些事情,所以给你拍过来的这支军队完全是倒向你这边的,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塞内加将军肯定早就被柯立芝总统叮嘱一番了。”
“柯立芝?!你的意思是说柯立芝调过来的这支军队,是他特意安排的?!”
雷斯特·卡麦隆点了点头:“其实开始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后来我就十分肯定了。你想呀,你现在对于共和党可极为重要,柯立芝总统又怎么可能不派遣一支让他感到放心的军队过来呢?而且塞内加将军对待理乍得·丹尼尔的态度你也看见了,那是相当的冷淡。”
雷斯特·卡麦隆的话,让我深以为是。
“这个卡尔文,竟然不告诉我。”我心裏大安。
“没有这份能力,他就不是美国总统了。”雷斯特·卡麦隆抬头看着星空,喃喃道:“这一次到这裏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裏的一草一木,实在是太美了。安德烈,有时候我真的想呆在这裏不走了。”
雷斯特·卡麦隆看着我,笑了一下。
他的脸上,不再是以往的那种大大咧咧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真诚。
和他相处得越久,我就越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的那份魅力,男人的魅力。
我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一个没有什么大脑的典型的土包子一般的黑社会老大,但是现在我对他的印象已经彻底改变。
这个人的内心世界,如果浩渺无边的阔大森林,可能你永远都猜不透。
“我抽空问了一下苏邦长老,他告诉我几十年前我呆的那个印第安部族已经在一次白人的围捕中被灭族了,他们的坟墓就在十几公里之外的一个峡谷里。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的部族被灭族的还有很多。”雷斯特·卡麦隆脸上露出了一丝少有的悲伤。
“这几天,每天晚上我都做梦,梦见我回到几十年前,和那些头上飘扬着雉尾的印第安人站在一起,我们并肩冲下对面的白人军队,子弹呼呼从我的面颊飞过。在梦里,我自己仿佛就是一个印第安人,我是那么的幸福!”
雷斯特·卡麦隆长叹了一声,指着这篇广袤的平原道:“安德烈,这裏是我的宿命之地。父让我和这片土地结缘,牠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命运。不过我走多远,这裏都是我的归宿之地。”
“昨天早晨,我一个人打马向平原的伸出闲逛,无意间走到当年印第安人和白人作战的那道土梁。周围仿佛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一草一木,和几十年前一模一样。我从马上跳下来,用双脚一点点踏过那片土地。几十年前的人喊马嘶,几十年的枪炮声、战鼓声、印第安人呻|吟声,一下子在我的耳边炸响。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时空,看见一个个印第安人在我的面前战死,他们从马上倒下来,摔倒那片土地之上鲜血四溢。而那个时候,我却一个人站在远处。没有和他们并肩战斗,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现在那座土梁之上,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一个部族化为尘土,和一个峡谷同眠。那些人,那些一个个活生生的印第安人,他们救过我,和我一起打过猎,后来又把我依依不舍地送走,现在却化作累累白骨。”
“有的时候我想,这一切是不是一个梦,一个让人心生寒气的梦。但是眼前的事情告诉我,不是。”
“安德烈,那个早晨,当我躺在那个土梁之上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老了。”
雷斯特·卡麦隆声音哽咽,背对着,两个肩膀微微发抖。
他的头上,是朗朗的星空,那么明亮,那么皎洁。
“安德烈,这部电影,对于我来说,仿佛就是一个赎罪的机会。一个能让自己的灵魂得以安息的机会。所以我得感谢你。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已经逝去的记忆,并且能够正视它。”
雷斯特·卡麦隆向我伸出了手。
星空之下,我们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雷斯特,你放心,这部电影,我会拍好,不为别的,就为这片土地之下的累累白骨,就为那些至今仍然为自己的生存而整日血战的印第安人!”我咬了咬牙。
这一刻,我和雷斯特·卡麦隆,成为了真正的相互理解可以生死与共的朋友。
这个50多岁的矮冬瓜,在我面前,早已经不是什么三K党五大佬之一的西部区老大,他更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单纯善良对过去念念不忘的孩子。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心,那颗心,仿佛是天上的星斗一样,灼灼闪烁。
“老板,你救回来的那个家伙醒了,他要见你!”在我和雷斯特哈哈大笑的时候,土梁之下,斯登堡冲我们大喊了一句。
我两个人从土梁走下来。
脚下是起伏的野草,坑坑洼洼,蕴藏着危险,而头上,却是星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