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之后,一群穿着白色西装的电影人走到我眼前的时候,我就抖了一下。
“先生们,你们的先锋电影还在搞吗?”看着这群人,我呵呵大笑。
“还在办!柯里昂先生,我们已经把你的成果借鉴过来了!”这群人纷纷大笑。
他们当中,有谢尔曼·杜拉克,有让·爱浦斯坦,有马赛尔·赖皮埃,也有那个几个月前获得第二届哈维奖最佳外国语影片奖的阿培尔·冈斯。
一帮人中,谢尔曼·杜拉客、让·爱浦斯坦和马赛尔·赖皮埃三个人我都没有见过,但是他们的照片我在电影画册上可看过无数次。这三个人,有着典型的法国人的性格,谈吐幽雅,彬彬有礼,穿着厚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围巾,兜裏面插着一份报纸。
至于阿培尔·冈斯,哈维奖最佳外国语影片大奖,已经让在如今的法国电影界称为了风云人物,混得风生水起。听说他要在《拿破仑》之后,捣鼓一个投资巨大的电影,这部电影,由高蒙公司投资拍摄,拍摄完成之后,还要投放美国市场,看样子胃口不小。
这几个人,是法国印象主义电影的核心成员,也是法国电影目前的领军人物。他们的先锋电影对欧洲电影乃至世界电影,影响巨大。
当初我刚刚拍电影的时候,《色戒》第一次在欧洲上映,大受他们的推崇,也是他们,之后把梦工厂的电影迅速推广到整个欧洲,并且系统地翻译、介绍了我的电影理论,使得整个欧洲电影界对于梦工厂学派的相关理论深为了解,可以说,如果没有他们的推广,梦工厂电影在欧洲的影响将大打折扣。
我和这些人进行了详谈。聊的过程中才逐渐了解到,印象主义电影,如今已经开始走下坡,虽然他们已经引入了一些新的理论支持,但是如今的观众对这种电影似乎越来失去兴趣。
“柯里昂先生,我们现在很头疼呀!”让·爱浦斯坦看着我,连连摇头。
而其他的电影人,也都挤了过来。
这些人把我围在中间,期待地看着我,仿佛我能为他们指出一条道路来。
是呀,二十年代末的法国,先锋电影正在走滑坡,新的电影形式还没有成型,这让这些电影人都有些困惑。
我笑了笑,道:“爱浦斯坦先生,我要说的是,你们的先锋电影会被人们永远记住。因为它为世界电影理论的完善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你们是电影的探路人,你们发现的一些电影手法如今已经运用于各国电影当中,你们的贡献,将永载史册。”
我的这句话,让所有法国人都热烈鼓掌。
“至于你们说的困境,我倒没有觉得,相反,我认为法国电影现在正在蓬勃发展,一股新的力量正在萌动。”我看了一眼站在人群后面的那些年轻人。
“但是柯里昂先生,我们该怎么走呢?!”一个年轻人问道。
我耸了耸肩道:“这个问题问得好。20年代整个十年,欧洲都在掀起一阵先锋电影的浪潮,总体看来,都是对电影形式的探讨,他们用近乎极端的手法,实验各种电影手法和技术,取得了丰富的成果,可以说,他们是电影语法的创建者。如今,电影语法已经基本上完备了,接下来的,应该是转变一个方向,开始用这种语法进行真正的创作了。”
我的话,让很多人都连连点头。
“法国是电影的诞生地,有着优秀的传统。这个传统,就是现实主义,从卢米埃尔先生的电影中就已经能够看得到了。而你们法国人,是世界上最诗意的一个民族,印象主义电影当中,不少影片就体现了这一点。你们注重画面的视觉效果,深入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强化对自然的诗意的描述,这些成果,如果和现实生活想结合,必然会形成新的发展趋势,产生出大量的优秀电影。”
“诗意现实主义,我觉得这是你们下面要走的路。这条路,是带有法国特色的,没有任何国家的电影人像你们这样适合这条道路。”
“说得好!”
“柯里昂先生果然一针见血!”
“我们一直就有这样的想法,今天听柯里昂先生这么一说,心裏敞亮了!”
……
一帮电影人议论纷纷,很是兴奋。
我却微笑不语,其实我给他们指的这条道路,只不过是把历史上他们走的道路提前给他们指出来而已。
历史上,法国诗意现实主义对于世界电影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国家的电影人,天生就带有独特的艺术敏感,相比于好莱坞,他们身上少了金钱的气息,而多了一份只有艺术家、哲学家才有的思考,他们拍出来的电影,是世界电影中最深邃的电影之一。
随后,让·雷诺阿的引荐之下,我又见了一批年轻的电影人。
这些人中,有曾经达达主义电影的领军人物雷内·克莱尔,也有电影新人雅克·费代尔,还有一脸稚气的杜维威尔。
让·雷诺阿已经成为这些批人中的领袖,他对我刚才说得诗意现实主义大加赞赏。
历史上,就是让·雷诺阿和这些年轻人,掀起了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电影浪潮,他本人,更是被后人誉为诗意现实主义的大师。
酒会上,我在这些后世名留青史的电影人中周游,心中的那份愉悦,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当我坐在角落的一个椅子上喝咖啡的时候,一个年轻人走到了我的跟前。
说他年轻,是从他的面容上来看的。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瘦削,也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穿着一身发皱的西装,头发有些蓬乱,嘴唇干裂,眼神中带着一丝神经质的光芒。
这个年轻人,让我愣了一下。
从他的打扮可以看出,他应该不是酒会中的正式成员。
“柯……柯里昂先生,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他有些紧张,站在我跟前,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话。
“可以呀,当然可以了。你坐下。”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坐了下来,身体绷得笔直。
我把卡瓦叫过来,让他到我的行李中拿出一本《长镜头论》来,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想了一想,有觉得只是签一个名字太草草了事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年轻人紧张道:“布烈松,罗伯特·布烈松。”
啪!我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罗伯特·布烈松!我见到自己的一个偶像了!
要知道,我最喜欢的导演,有三个,永远排在第一位的,是苏联的一位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并列第二的,一个是波兰的基耶斯洛夫斯基,另外一个,就是面前的这个罗伯特·布烈松!
其实我应该早就认出他!之所以没有认出来,一是因为面前的罗伯特·布烈松太年轻了,年轻得和我印象中的布烈松面目全非,二是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象到,这次法国之行,竟然能够碰到我的偶像!
这位导演,可能很多人都不熟悉,但是他是所有投身于电影之中的人面前永远不可绕过的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用一个横跨一个世纪的人生,建立了一座电影的诗意圣殿!
他影响了伯格曼,影响了塔可夫斯基,影响了基耶斯洛夫斯基,影响了安东尼奥尼,影响了费里尼,影响了安哲罗普洛斯……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坐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给他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