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电影院》继续拍摄,而且轮到莫罗和多多这一老一小上场了。
扮演电影中牧师的演员西多尔斯基,来自华沙电影厂,是个表演丰富的老演员。多多的第一场戏就是和他之间的对手戏,当然,除了牧师之外,还有放映员莫罗扮演的弗雷多。
首先拍摄的,是牧师和多多的祷告戏。牧师在祭坛上祷告,因为多多的呼呼大睡却频频忘词。
这场戏,都是零散的镜头,没有什么高难度的东西。
拍摄在小镇的教堂进行,开拍命令一下,两个人就迅速进入了状态。西多尔斯基是波兰的老演员,演戏经验丰富,扮演起牧师来得心应手,剧组对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们最担心的却是多多。
小家伙从来没有演过戏,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但是一开机,我们全都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平时为了对付他老妈,多多早就无意识地学会怎么样演戏了,镜头前的多多,演技让我和格里菲斯瞠目结舌。
“天才!天才!”格里菲斯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多多两样放光。
“老板,我看这部电影拍摄完了之后,把多多带回美国去吧,在那里他绝对会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童星!”格里菲斯十分肯定地说道。
不光是他,我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
儿童演员相比于成年演员,一向都很难培养,跟更别说像多多这样古灵精怪的了。
“多多,拍戏难不难?”和西多尔斯基的戏一结束,我就把多多招呼了过来。
多多摇了摇头:“这个可比放羊容易。”
一句话,让剧组裏面的人爆笑一片。
接下来的戏,让我们都很期待。
作为电影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多多、牧师、弗雷多三个人,是整部电影的铁三角,而下一场戏,是他们三个人的“三角戏”。
三个人之间,没有相互的关联,弗雷多在放映室中,牧师在电影院里,而多多藏在帷幕的后方,但是影片必须要表现出来三个人之间的那种微妙的联系,这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小镇放映电影之前,有个规矩,那就是电影必须先经过牧师审查做出删减之后,才能和公众见面。和多多祈祷之后,牧师来到了电影院,空空荡荡的座位上,只有他一个人。弗雷多在后面的放映室裏面忙活,而多多,则偷偷地躲在电影院后面的帷幕的后面,伸出了小脑袋。
银幕上放映的电影,是1915年西席·地密尔的名作《卡门》。
牧师看得津津有味,银幕上的男女之间的情话,让牧师挑眉挤眼,很是入神。
可当银幕上出现男女亲吻的镜头时,牧师便坚决地摇响了铃铛。放映室裏面的弗雷多就只要垂头丧气地在胶片中插张纸条。小多多则眉开眼笑。
这场戏拍摄得有些磕磕绊绊,西多尔斯基和多多都没有什么问题,问题处在莫罗的身上。
这家伙太把电影当成一回事了,原来让我欣赏的那份真诚、自然、笨拙加上一点孩子气,在他身上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
好在这老头对放映室十分的熟悉,而且在这裏他工作了一辈子,几遍之后,就逐渐放松了起来。
随后的一个多星期,我们拍摄了很多弗雷多和多多之间的镜头,以及多多在学校裏面的一些戏,都十分的成功。
拍摄的顺风顺水,让剧组裏面的人心情舒畅,整天笑声不断。
连原本因为老爹去世而心情低落的我,也在这样的笑声中,内心舒展开来。
但是在拍摄中,我总觉得少了一些东西。
《天堂电影院》的拍摄过程中,和其他电影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们建立了一个洗片室。
拍摄后的胶片,会在第一时间里被洗出来,然后我们导演组的几个人开始检查其效果。往往都是在结束了一天的拍片工作之后就开始观看前一天拍摄过的戏。
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及时得掌握电影的节奏、进程,发现其中的问题。
在观看了一段时间的胶片之后,我心中的这个疑问也越来越明晰。
电影肯定是在某些方面存在了一些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十分的隐秘,以至于让我根本无法发现它的踪影。
这让我十分的郁闷,和格里菲斯等人说了之后,他们却明显分为两个部分。
“老板,我觉得根本没有这样的问题,你看看我们拍过的镜头,无论是色彩的设置,还是镜头的移动,或者是构图、景深,都没有,问题,演员的表演更是毫无瑕疵。我实在是觉得不存在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维斯康蒂首先说出了他的意见。
跟着我这么长时间,维斯康蒂在电影上的造诣获得了我和格里菲斯的极大赞赏,这家伙的电影才华,根本不用怀疑。
维斯康蒂的意见,立刻得到了胖子的同意。
“老大,我敢肯定,我们的电影绝对没有问题。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尤其是在画面上!”胖子看着银幕,露出了十足的信心。
“大衞,你认为呢?”我转脸看着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眉头紧缩,看着银幕,良久才说道:“老板,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同样发现不了画面有什么问题。”
格里菲斯话音未落,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罗伯特·布烈松笑了起来。
“罗伯特,笑什么?”格里菲斯被布烈松笑得有点发冷。
布烈松道:“其实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就不出现在画面上。”
“不出现在画面上,会是哪里?”格里菲斯似乎有点想法。
“声音上。确切地说是在背景音乐上。”
罗伯特·布烈松的一句话,让我们几个人同时拍了一下脑门。
厉害!果然厉害!
“是了是了,我说怎么少点什么呢。”我兴奋地拍了拍布烈松的肩膀,很是赞叹。
是呀,这样的一部温情电影,少了背景音乐可不行,而且一般的背景音乐根本无法和影片融合,必须量身定做。
原本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想请波特制作的,但是这家伙忙着滚石公司的专辑制作,现在无法分身。在我的计划里,打算电影拍完了之后回去再制作音乐的,但是如今看来,必须得一边拍摄一边制作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得音乐和电影达到高度的融合。
“老板,我觉得波特先生可能不适合这部电影的配乐。”谈到配乐,罗伯特·布烈松又说了一句让众人大跌眼镜的话。
“罗伯特,波特先生可是拿过哈维将最佳音乐奖的人。”维斯康蒂在一边提醒道。
布烈松用他那大而蒙胧的眼睛扫了维斯康蒂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我知道,而且我也丝毫不怀疑波特先生的音乐才华,我的意思是说,波特先生的音乐和这部电影需要的背景音乐,完全不是一个路子。”
“罗伯特,说清楚一些。”我对布烈松的意见表示了一丝肯定。
在我的鼓励之下,罗伯特·布烈松侃侃而谈。
“老板,波特先生为电影做的配乐,我都听过,对于他本人我也有一定的研究。我认为,波特先生代表的音乐风格,是典型的美国百老汇的风格,对不对?”布烈松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不错。”我点了点头。
布烈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他指了指银幕道:“众所周知,百老汇的音乐,是浮华的,世俗的,也是华丽的,而我们的这部电影,背景在波兰,是典型的欧洲风格,最重要的,整部电影所要展现的,是温情。因此,波特先生的音乐不适合这部电影。”
格里菲斯等人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选用什么样的音乐呢?”我问道。
罗伯特·布烈松耸了耸肩:“这个我没有想过,不过我觉得至少应该从欧洲找一个配曲家出来,而且他的音乐风格,应该是纯净的、清新的、明快的。”
罗伯特·布烈松算是给大家指明了一条路,但是也留下了一个难题。
欧洲的音乐人才比美国要多得多,可要找到一个好的电影配乐家,就不那么容易了。
“老板,我们和高蒙公司关心还不错,据我所知,高蒙公司中就网罗了不少法国知名的电影配乐家。”格里菲斯建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