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帅,即便是只运一大部分,那也是很大的工作量呀。”我笑道。
张作相心情很好,指着黄显声道:“王以哲已经干了一段时间了,显声这边也完事了,正好可以过去搭把手,我们拼命干吧,能干到什么样就干到什么样。”
说到这裏,张作相咧咧嘴:“关东军呀关东军,狗日的,就算你们得了这沈阳城,老子也只留给你一个空壳!”
说完他眯着眼睛对我道:“我也想过了,即便是留下来的这些东西,到了最后的时刻,我就带不走也不会留给他们!”
“什么意思?”我愣了起来。
“我会……轰!”张作相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沈阳城有陷落的那么一天,张作相宁愿把这些东西毁了,也不愿意留给日本人。
可以说,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柯里昂先生,汉卿刚把我派到沈阳的时候,我是每天都心惊胆战,我怕,我怕这个地方落到日本人的手裏面,可是现在我不怕了,我心裏无比踏实,日本人不是要有动作嘛,他们要是敢打过来,那我们就和他们好好乐呵乐呵,即便是走,我也走得安心,这么一个空城,我不惋惜!”
张作相牙关紧咬,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狰狞之色。
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永不屈服。
即便是他们已经接到了不抵抗的命令,这群人也没有彻底放弃抗争,尽管他们的抗争显得很是心酸。
“我现在就盼望日本人能够打过来,辅帅,到时候我留在城里,我倒是让他们看看,我们东北军到底是孬种还是爷们!”黄显声一口喝光了杯子裏面的茶,重重地将茶杯砸在了桌子上。
看着这两个人,我笑了起来。
这帮人在,希望就在!
“辅帅,辅帅。”就在我们三个人在这边聊天的时候,东北军的参谋长荣臻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臧式毅。
这两个人,和张作相的关系并不像黄显声和王以哲那么亲密。在东北军中,还是分一些小派别的,张作相跟着张作霖一路走来,属于那种老资格,而这个荣臻,是张学良扶起来的,属于新派,张作相在东北军中威望甚高,而荣臻身为东北军的参谋长,位高权重,所以两个人更多的时候,是相互对峙的那么一种装填。
至于臧式毅,这家伙是地方大员,不属于东北军的系统,一直以来他都是辽宁省的主席,和张作相交情不是很深,而且因为张作相这一次被任命为辽宁省主席,他也降到了副主席,因此对张作相多多少少有些意见。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次的大搬家计划张作相并没有让这两个人知道。
在我看来,这是大幸,因为凭借着这两个人的表现,实在不能肯定他们两个在得知消息之后不走漏风声。
“什么事?”看到荣臻和臧式毅,张作相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荣臻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我。
“有话直说,这裏没有什么外人。”张作相坐回了他的那个藤椅裏面,扇起了扇子。
荣臻和臧式毅相互看了看,这才走了过来,低声道:“辅帅,日本人这一次又来找麻烦了!”
“什么!?”荣臻的话,让张作相和黄显声同时站了起来。
在这个时候,估计东北军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日本人闹事,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荣参谋长,你把事情说清楚,他们找什么麻烦?”张作相也不喝茶了,使劲扇着扇子。
“还是那个中村事件。”荣臻回道。
“中村事件!?这件事情不是差不多已经处理完了吗!?”张作相睁大了眼睛。
六月份的时候,日本人派中村震太郎等人在东北进行间谍活动,被东北军抓住,在审讯之后,证据确凿,嚣张的中村被依法枪毙。这件事情张学良亲自指示要保密,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被日本人知道了,日本人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屡屡找茬,东北军这边也和日本人谈判了好多次,已经基本上平息了下来,这回又闹事了。
“我的辅帅!日本先前说我们是谋财害命,那个时候他们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证据呀,可是现在,据说他们证据了。”荣臻面如土色。
“证据,什么证据!?”张作相皱起了眉头。
如果找到证据,那事情可就坏了。
很多事情,是需要讲证据的,尤其是比较重要而双方又说不清的事情。
日本鬼子中村震太郎到东北搜集情报,在从事间谍活动中被中国的一支军队逮捕,逮捕的时候,中村震太郎称自己在做科学研究,但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却明明白白地证明他是一个特务。
按照一般的惯例,遇到这种情况中国方面可以自行处理也可以照会日本人,但是这个中村震太郎被逮捕的时候十分的猖狂,不仅开门大骂东北军士兵,甚至扬言要找这些人的麻烦,结果东北军的士兵火了,把他带到哨所一顿狠揍,差点把中村活活打死。该团团长关玉衡亲自审问,在证据面前,中村不得不低下了头,而接下来,怎么处理中村,就成了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关东军在东北驻扎着军队,派遣间谍进行活动目的显然是十分明确的,而日本在东北拥有治外法权,意思就是说日本人如果知道中村被逮捕,他们有权要回中村,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中村一回去,很多情报日本人都会知道。
所以关玉衡最后决定把这个日本人秘密处死,这样一了百了。
在一个深夜,关玉衡命令手下带人把中村震太郎押到了一个山谷裏面,枪毙了他之后,在尸体上倒上了汽油,然后化骨扬灰。
事后,关玉衡向张学良做了汇报,张学良命令这件事情要做好保密工作,但是不知道怎么的,这件事情后来还是被日本特务机关给打探到了。
从七月初开始,日本人就开始以此为借口闹事,而期间经过多次的调节,因为日本人没有证据而慢慢平息了下来,这个时候,这些家伙突然说找到了证据,那事情就变得严重了。
“容参谋长,那个特务连尸体都会烧了,哪来的证据?”张作相不太相信日本人能够找到所谓的证据。
荣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都怪关玉衡的一个手下!”
“别急,说清楚。”张作相示意荣臻坐下。
荣臻坐在椅子上,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
中村被捕之后,开始很是嚣张,后来被狠狠揍了几顿之后,特别是他进行特务活动的那些东西摆在他面前之后,他就嚣张不起来了。在东北军的审问之下,中村交代了他做的事情,东北军最后让让他在供词上签字。
这个时候,中村震太郎或许已经意识到自己怕是活不了了,所以他在签名的时候,突然朝身边的士兵打了一拳,想趁机逃脱,结果这家伙力气大,手腕上的表脱落飞了出去。屋子裏面的东北军官兵们一拥而上,动拳头的动拳头,用枪托的用枪托,几分钟之后中村震太郎就躺在地上了。
在教训他的过程中,谁都没有注意道有一个人在混乱中把那块手表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面。
这个人,叫李德保,是个司务长。
中村事件发生之后,日本的特务机关在土肥原贤二的命令之下对中村事件展开了调查,这帮家伙的工作是混淆黑白,想方设法证明东北军是谋财害命,为他们发动冲突找借口。
结果李德保最后被日本人找到了,从他那里,日本人得知了中村震太郎被处死的详细情况,而在日本人的威逼利诱之下,李德保也交出了那块手表。
而这快手表就成为了日本人所谓的东北军谋财害命的直接证据。
日本驻沈阳领事馆总领事林久治郎连同日本参谋本部的森纠两个人找到了臧式毅,要求对这件事情进行特别的调查,还他们日本人一个“清白”。
“这个李德保,狗日的,看我不枪毙了他!”张作相听荣臻说完了这些事情,气得一下子蹦了起来。
“辅帅,那家伙现在被日本人保护了起来,而且现在成为了日本人的人证,日本人让他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你想枪毙他是不太可能的。”臧式毅摇了摇头。
“你们觉得这件事情如何是好?”张作相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征求荣臻和臧式毅的意见。荣臻和臧式毅相互看了看对方,不知道怎么说。
“辅帅,这件事情很简单!日本人之所以揪着这件事情不放,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动武。”王以哲的话,让张作相点了点头。
“你说的我也知道,所以这件事情看起来很小,其实是件大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出大乱子。”张作相想了一会,问荣臻道:“日本人现在有什么要求没有?”
“有,他们要求公开审理,同时逮捕相关的人员进行处理。”荣臻回答道。
“这件事情这么办,他们不是要求公开审理吗,那就审理,他有证据,我们也有证据,你们就先弄个特别法庭,我呢,把这件事情请示汉卿去。”张作相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
“行,那我们这就去准备。”荣臻和臧式毅两个人转身匆匆离去。
一个日本特务的死,现在成为了双方纠缠的热点。
“辅帅,中村明明是个特务,我们枪毙是完全合法的,还审个屁!”王以哲大怒了起来。
张作相没有搭理王以哲而是看着我道:“柯里昂先生,你觉得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才好?”
我没有料到张作相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不由得一愣,思考了一下道:“这件事情可小可大,但是日本人铁定要在这上面作文章,现在又有了那个李德保当了叛徒,你们就是全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难道我们就真的要被他们诬赖了?”张作相不甘心。
“当然不能。你们不是查获了中村的很多东西吗,那些东西是他从事间谍活动的特殊证据,在法庭上面都可以呈上的,至于那块手表以及李德保本人,在这个案件中是个关键,如果李德保混销黑白说东北军就是谋财害命,你们就处于不利地位了,所以我觉得起码你们应该在李德保身上做文章,那块手表反而显得不重要。”我的话,让张作相眼睛一亮。
“说说,怎么在李德保身上做文章?”张作相问道。
“辅帅,这还用问嘛,直接把李德保给做了,不就行了!”王以哲嚷道。
“做个屁!?你这么弄,更是给日本人把柄了。”张作相白了王以哲一眼。
看着他们两个人,我顿时笑了起来:“其实王旅长说的也是个办法,弄死李德保也是可以的,不过如果李德保能够在法庭上面突然翻供的话,那就更好了。”
“翻供!?怎么让他翻供?”张作相皱起眉头道。
“他对日本人那么听话,无非就是日本人威逼利诱,这方面你们应该也行吧。”我冷笑道。
“辅帅,这件事情你交给我!这个狗日的李德保,既然做了叛徒,那我们就不要对他客气了。”王以哲站起身来,看着张作相咧了咧嘴。
“你要怎么做?”张作相问道。
王以哲咬了咬牙,道:“我就不相信这个李德保没有家人,只要我以此要挟,那狗日的肯定会翻供!”
张作相沉默了,他踱了几步,然后转身道:“你去把他的家人接到沈阳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给他的家人说清楚,特别要说明李德保这么做会把全东北的老少爷们都拖入战火之众,然后让他家人给李德保谈,我想那个狗日的会明白的!怎么着都是东北的汉子。”
“行,我现在就去办!”王以哲转身大步离去。
“柯里昂先生,你看看我这个辽宁省主席当的容易吗?”张作相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