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我真羡慕你,你可以自由地拍摄自己喜欢的电影,更重要的是,你喜欢的电影放映出来,观众都十分的喜欢,而且的确每一部都是少有的杰作,在好莱坞绝大多数人的眼里,你简直就是上帝一般的存在,你好像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年轻,你有活力,有热情,有理想,有才华,你的身上几乎拥有者所有让我羡慕的东西,但是看看我,现在只是一个苍老的、失意的、一无是处的可怜虫。”
卓别林喝着酒,苦笑了起来。
“查理,想听我说说心裏话吗?”看着眼前的这个卓别林,这个曾经和我势不两立的家伙,我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但是更多的是一种感动。
“说。”卓别林等待我的话。
“你说得没错,我这几年一直都很快乐,因为电影。电影给我带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在很多人看来,电影让我从一个伯班克镇的穷小子,一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了美国屈指一数的大财团的老板,变成了好莱坞电影之父,变成了世界电影大师。我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应有尽有。但是我要说的是,这些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电影带给我最多的,是一种愉悦感,一种喜悦。”
“这种感觉是因为我能够把我自己心里面的东西,那些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搬上银幕。我摸着我的良心拍摄电影,告诉人们光明和黑暗,给人以温暖和鼓舞,这些东西是我希望拍摄的,而且也是我的理想,我做的事情就是一点点地实现我的理想,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吗?”
“我喜欢电影,我觉得这个艺术是伟大的,是独一无二的。我拍摄电影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观众会喜欢不喜欢,没有想过这部电影如果失败了对于我个人将有多大的影响。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想拍摄的欲望,这种欲望可以是多方面的,或者是发自肺腑的,或者是因为形势,但是只要这种欲望在,我就会写出剧本,然后把它们拍出来,这种拍摄,这种创作的过程,始终都表达出我对于这个世界大看法,表达我个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我要告诉那些在走夜路的人们前面是光明大道,我要鼓励他们,给他们以生活的勇气,让他们看到美丑。”
“这是一个电影人的责任,也是他的追求。”
“我想我做到了。谈到名声,其实我的名声你比的要大一些,对于我来说,如果一部电影失败了,一部电影一塌糊涂,我的声望的受损的程度将远远大于你。但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些,因为我觉得,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当他完成一部电影之后,这部电影就已经脱离他成为一个而独立的存在,它再也不属于这个导演,他属于整个社会,也就是说,这部电影的荣誉与否,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你要做的,就是像刚刚进入电影界的新人一样,抖擞精神,拍摄自己的新片,这样的话,你怎会有很多收获。”
“拍电影,用自己的良心去拍,不要想到钱,不要想到名声,你要想到的,只是如何才能够按照你的想法拍出一部最满意的电影,如果你做到了这个,不管你的电影观众喜欢不喜欢,你都是一个成功者。”
“查理,做人,要单纯一些,真的。单纯了,你就会看清楚很多事情,前所未有地看清楚那些原本繁复得要命的事情。电影也是如此。如果你用心在拍摄的话,观众会明白。他们会知道这个导演在用心做事情,他们会知道他的辛勤汗水,因此,他们也会被导演感动的东西所感动,他们会陪他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承受着成功和失败,他们会把他看成是自己的朋友,一个亲密的朋友,对他们无比的信任和支持。而如果你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能够拥有这样的影迷,你还怕什么呢?”
“查理,相信我,单纯些。放下那些包袱,拍摄你自己喜欢的电影吧,不管是成功和失败,至少那些电影都是你自己的,你已经努力过了。你说你手头有好几个剧本,那就好好拍下来,我觉得总有一天,观众会理解你,他们会重新发现一个那个对电影有着崇高理想的卓别林,而不是一个被名誉和金钱捆绑住的可怜虫。”
我拍着卓别林的肩膀说道。
卓别林感动极了,他看着我,眼眶中闪烁出泪水。
“安德烈,你看看我现在在雷电华电影公司中的情况,我怎么可能单纯呀。周围都是一群鳄鱼,我如果想生存的话,就一定要磨尖自己的爪牙,这样才能够保护自己不被吃掉,如果我单纯了,那到后来倒霉的肯定是我。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卓别林摇了摇头,显示出了巨大的无奈。
“安德烈,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查理·卓别林的命运,曾经是一个对电影有着乘高追求和理想的年轻电影人,但是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守财奴,一个伪君子。这就是我。”卓别林的泪水流了出来。
他真的已经醉了。
看着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卓别林。
“很晚了,我得回去了。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拍戏,我对于你们的《教父》很是期待。”卓别林一边说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大门。
看着他的背影,我长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