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释放,前来祝贺的都是老朋友。
一帮人谈笑风生,一个人的出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爸爸。”站在我旁边的娜塔丽亚走了过去。
“来来来,让我抱抱外孙!”让·杜邦·贝尔蒙多身手从娜塔丽亚怀裏面抱过了瓦波里。
老杜邦这个时候出现,真的算是一个惊奇。这老家伙平时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洛杉矶。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一次他不太可能是因为我无罪释放而前来祝贺的。
这样的事情,别人可以赶出来,但是老杜邦绝对不会干,他不会做和他的利益无关的事情。
我端着酒杯站在旁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起来。
今天的他,和之前似乎不怎么一样。穿着一条黑色的西装,嘴裏面叼着一根烟,头上没有戴帽子,有些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着,有些蓬乱。
眼前的让·杜邦·贝尔蒙多,和之前有了不少的改变,至于说改变了什么,我一时之间说不太清楚,就是觉得他身上的气质有些不同了。
以前的他,霸气十足,老奸巨猾,挥斥方遒,表现出来的那份压力,会任何和他打交道的人内心发紧。这是让·杜邦·贝尔蒙多的代表风格。是经过几十年的腥风血雨断乱出来的溶到了骨子裏面的气质。
如果评选华尔街的那帮财团中,谁是最有个人魅力的财阀,估计让·杜邦·贝尔蒙多绝对榜上有名。论资本,他可能不是最多,比不上杰克·摩根,但是论个人气质,论个人的风格,华尔街的财阀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
很多人在和他打交道的时候都是十分的紧张,因为在他们看起来,让·杜邦·贝尔蒙多绝对是一条蝮蛇,他会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你失去一切,让你欲哭无泪。
在他的人生裏面,很少有失败,岁月的磨砺,使得让·杜邦·贝尔蒙多身上流露出来的那份气质,那份奸雄的霸气十分的明显。对于他的这份气质,一方面我是十分欣赏的,另外一方面,我觉得这也是这个老头的魅力之一。
有的时候,我是觉得让·杜邦·贝尔蒙多有些不近人情,有点六亲不认,有些不择手段,但是更多的时候,我很尊敬他,因为我知道,一个人如果能够形成这样的一种气质,那是相当不容易的。
但是今天,这种气质在让·杜邦·贝尔蒙多身上似乎消失了。消失了锐气,消失了霸气,这个老头甚至显得有些衰老了。
这不是我印象中的让·杜邦·贝尔蒙多。
老杜邦抱着瓦波里,逗着他玩,满脸都是笑,尽管他和瓦波里之间是祖孙俩,但是瓦波里对老杜邦没有多少印象,所以对他不感冒,一个劲地多少。
老杜邦却抱着瓦波里不放,撅着嘴亲着瓦波里的脸蛋,眼眶湿润。
瓦波里推着他,尖叫了起来。
老杜邦有些尴尬,最后只得把瓦波里交给了娜塔丽亚。
“瓦波里好像不喜欢我呀。”老杜邦看着瓦波里,喃喃自语,表情突然之间有些落寞。
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我内心震颤了起来。
现在的让·杜邦·贝尔蒙多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锐气。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来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爸爸,你一年也和瓦波里见不了几面,他自然对你不熟悉了。”娜塔丽亚笑着说道。
“是呀,杜邦先生,这方面你应该向我学习。你看看我,我几乎每天都和阿道夫粘在一起,这小家伙现在离开我就不行。”在旁边,马尔斯科洛夫和阿道夫祖孙俩其乐融融。阿道夫抱着马尔斯科洛夫的脖子,睡得格外的香甜,马尔斯科洛夫乐得眉毛直抖,眉宇之间充满着幸福。
“是呀,是呀。”看着马尔斯科洛夫和阿道夫,让·杜邦·贝尔蒙多有些酸溜溜的。
“走吧,到我办公室裏面坐坐去。”我指了指我的办公室。
让·杜邦·贝尔蒙多点了点头,然后在甘斯的带领下走向了台阶。
“安德烈,我怎么觉得爸爸有些变了?”看着让·杜邦·贝尔蒙多的背影,娜塔丽亚凑过来小声道。
“哦,变了什么?”我问道。
“我也说不太清楚,只是觉得爸爸这一次变得苍老了。”娜塔丽亚看着老杜邦,神情有些黯然了起来。
老杜邦子女很多,加上这个人对亲情不是很看重,所以也导致杜邦家族亲情很淡薄。娜塔丽亚之前和老杜邦之间基本上没有多少的父女亲情。用老杜邦的话来说,他这样做是为了培养孩子们的独立精神,让他们学会自己生活,自己奋斗,自己尝遍生活的酸甜苦辣。
所以老杜邦的子女,还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丢出去锻炼,男孩是这样,女孩也是这样。娜塔丽亚和我刚认识的时候,和老杜邦之间,很大程度上就如同上下级的关系,亲情单薄得让我都觉得震惊。
对于老杜邦的这种教育方法,对于杜邦家族的这种风格,我是十分排斥的,而且甚至是批判的。柯里昂家族的家风,和杜邦家族的这种风格截然相反,在我们家庭裏面,亲情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在我看来,人活着为的是什么?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权势,为的就是家的圆满和幸福,如果为了所谓的事业,为了所谓的金钱,舍弃了亲情,舍弃了家,那完全就是本末倒置了。
所以,我的这种观念,也在慢慢影响着娜塔丽亚。自从娜塔丽亚和我在一起之后,尤其是我们结婚生子之后,娜塔丽亚对待老杜邦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娜塔丽亚长时间生活在杜邦家族的那种家风之中,结婚之后分外珍惜家裏面的那种亲情,而在这份亲情的体验之中,娜塔丽亚原先对于家庭的观念也在改变,至少她对老杜邦越来越带有亲情了,而且这种亲情是真挚的。
以前的娜塔丽亚,基本上不会喊老杜邦爸爸,平时也根本不会通电话,更不会问候,但是现在,父女两个人平时也打打电话,虽然时间很多,聊的也无非是瓦波里,但是她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之前的确有了本质的变化。
娜塔丽亚学会了关心家人,学会了体贴家人。这是我十分骄傲的。
都说知父莫若女,今天老杜邦的一场,娜塔丽亚自然能够觉察出来。
“我觉得老头子今天有些反常。恐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等会我问问。”我拍了拍娜塔丽亚的后背。
到了房间裏面,大家纷纷落座。房间裏面的不多,我,甘斯,柯立芝除了这三个人之外,就是老杜邦和娜塔丽亚了。
“安德烈,你这一次能够平安出来,是件好事。好事。”老杜邦看着我,点了点头。
“也算是幸运。要不然我还真的被逮进去了。”我坐到了老杜邦的跟前,然后抽出一根烟给他点上。
老杜邦摆了摆手,道:“瓦波里在这裏,就不抽烟了,抽验对孩子不好。”
他这话,顿时让我睁大了眼镜。
老杜邦今天算是彻底换了个人,竟然懂得为别人着想了,平时他可是想抽就抽根本不管那么多的。
“爸爸……”娜塔丽亚坐到了老杜邦的旁边,看着他,有些担心。
老杜邦笑了笑,打量着娜塔丽亚和瓦波里,沉默了起来。
“是不是有了什么状况?”我看着老杜邦低声问道。
老杜邦愣了起来,他扭头看着窗外,一句话都不说。
一阵风吹来,大风灌进了房间,越发显示出了房间裏面的安寂。
眼前的老杜邦,神情黯然,这样的神态,我和他认识这么久,还从来看到过。
“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赶紧说呀,或许安德烈能够帮上忙。”娜塔丽亚急了起来。
老杜邦低着头,看着娜塔丽亚,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眶湿润了起来。
“娜塔丽亚,娜塔丽亚……”老杜邦念叨着娜塔丽亚的名字,老泪纵横。
房间裏面所有人都呆了。因为不管这裏面所有人都从来没有看见过老杜邦落过泪。老杜邦是那种打落了牙齿往肚子裏面咽的人,让他落泪,那实在是太难了。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助的,我很乐意。”我摊了摊手。
“是呀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伤心?”娜塔丽亚拉着老杜邦的手道。
“娜塔丽亚,我是不是一个混账父亲?我是不是对你们的关心太少了?我是不是不配做一个父亲?”老杜邦潸然泪下,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