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劫笑道:“夫子此言大谬。”
韩夫冷笑道:“愿闻高论?”
苏劫这才道:“儒家希望人人都能成为尧舜,尧舜以来,天下便大治,可是,众观我华夏数千里以来,儒家盼望的尧舜之君真的会时时存在吗?桀纣一来,天下不仅没有大治,反而大乱了,为什么?”
苏劫环顾而视。
各个都看着他。
赵幽更是两眼放光。
苏劫笑道:“因为,儒家所谓的圣人之治第一个问题,就是‘遭愚则乱’,也反应了你儒家奉行的人治是根本上的错误,至于‘遇贤也未必治’,历朝历代这般景象还有少见吗?”
“这!!……”
熊完若有所思,问道:“为何儒家‘遭愚则乱’,‘遇贤君也未必治’呢?”
苏劫提出的观点让熊完都大生兴趣。
整个楚国朝堂都是议论纷纷。
苏劫道:“大王,外臣以为,儒家之所以不可行,便是因为在儒家的眼中,永远存在一个‘我’的关联,而且还以五伦为层次。”
熊完问道:“何为五伦?”
苏劫道:“儒家认为,隔壁邻居不如祖父亲,祖父不如爹亲,始终有一个差别在裏面,有差别就有了分歧,有了分歧就有了争端,等到有一天,祖父和爹有了利益冲突,他只好去帮助爹,爹和自己有了利益冲突,他只好先照应自己,此为五伦,那谁是祖父,谁是爹,谁是自己呢?”
整个大殿都炸了。
韩夫指着苏劫,胡子都翘了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苏劫这句话等于抽了他儒家的老底。
虽是祖父,自然是王,虽是爹,自然是实行儒家的诸侯,至于自己,也就是儒家。
可以用在国家,也可以用在法制。
不管如何,国家可以灭,儒家不能亡。
别看儒家现在说的头头是道,等到了某一日,他就抛弃你。
韩夫浑身发颤,指着苏劫道:“五伦乃是你一人之说,岂可盖论我儒家,我儒家何事这般划分?岂有此理!血口喷人。”
苏劫笑道:“学问岂有一家之说?皆是先贤所传,典籍所载,你若不信,我可以于你详说。”
不等韩夫继续说话。
苏劫这才转身,看着满堂显贵。
悠然说道:“此前,我曾说过,先解决法律的问题,才能解决律法善恶的问题,法有益自然有害,有害,难道就是恶法吗?实则不然,在本侯来看,人治在儒家口中,乃是选拨圣贤的法制,难道,他就没有害处吗?有,但是害从何来,也自然就是五伦而来。”
顿时,一个老者说道:“老夫愿闻高见。”
苏劫看了看一身黑服的老者。
苏劫道:“人治之害,便同墨家尚贤之说一般道理。尚贤和人治不但无益,反而有害,皆是以自己的能力凌驾于律法之上,以自己的见识选拨贤能,儒家的圣贤,和墨家的尚贤有何同理之处?皆是以自身作则以御万民,听起来固然不错,但何为儒家之贤,何为墨家之贤?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贤人吗?所以,只能以法作则,而不是以贤作则,此即贤人破坏法制。”
一时间。
黑衣老者都面目狂变。
韩夫已然噤若寒蝉。
苏劫道:“大王,至于五伦有何害,儒家的思想在于人和仁,在古老的部落年代,人和仁便已出现,那时候,部落以血缘维系,便是五伦,在这样的部落中,自然尊崇自己的父辈,也就有了儒家的伦治之说。”
“随着部落的扩大,不同血缘五伦的部落相互碰撞,最后,贤者胜出,因此举圣贤而废伦纲。”
“随后,举圣贤不治,而王者出,便是如大王这般的君主,才有了后来的诸侯。”
“而儒家之徒四处游说列国,在如今这个尊君主,尊官吏的时代,告诉君主选拔官吏依旧还要崇尚部落之时的伦纲和举贤,此乃流毒遗存,今日要以贤举官,明日是不是还要以贤去取代君王呢?儒家之心,其心可诛啊。”
韩夫气得浑身巨抖。
心血上涌。
指着苏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整个大殿中,都被苏劫弄得哑口无声。
连熊完听完,都对儒家没有了半点好感。
黄歇本就是善辩之人,现在听到苏劫口里的儒家,顿生自叹不如啊。
苏劫道:“大王,所以本侯以为不以人选贤而以法选贤,不以人废官,而以法废官!苏某浅见,还请诸位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