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和赵嘉,一个是韩国的不世大才,一个是历史上赵国的复兴之望,皆是命运多舛之人,皆面临着亡国之危,皆是少年,或者说是同病相怜,而此刻,却因为秦国的扩张,而第一次碰撞在了一起。
整个大殿全部都看向二人。
姬丹和燕王喜也想看看,在这个被秦舞阳和赵成万般推崇少年,到底有什么样的见地,敢说于乐毅比肩!
赵嘉道:“燕国,奇特之邦也,周武王分封的古老大诸侯国中,唯有燕国沉舟未泯,成为七大战国之一,若说根基,天下无处其右,且燕国北接胡地,东连沧海,纵深长白,国风彪悍,加以整饬,焉知不会对天下成泰山压顶之势,而我赵国,虽如今面临危难,但并未到亡国灭种之时,而且,赵国根基尚在,本乃三晋之最强,数十年连败匈奴,扩地接近敕勒川,势力大增,更兼邙山险峻,易守难攻,燕赵联手,岂惧一个区区秦国?有此可见,燕国何疾之有?”
赵家的话,让赵成和秦舞阳都不由顿时侧目。
群臣也是惊叹,“英雄出少年啊。”
燕国底蕴确实厉害,否则,岂会成为战胜强大的齐国,还是齐湣王时期,又岂能让乐毅效力于犬马。
张良微微一沉,便知道,今日要是说服不了面前这个人,这燕赵就必然要去对抗秦国,到时,自己的一腔热血怕是又要撞到秦国的枪口上,自己的打算必然也会成为一场空谈了。
张良拱手道:“歧路亡羊,太子可听过?”
赵家一愣,道:“在下未曾听过。”
张良接着说道:“杨子的邻人丢了一只羊,请了许多人帮着寻找,也请扬子帮忙顺着一条路寻找,扬子惊讶的问,一只羊,何以如此之多人寻找?邻人说,歧路多也,杨子就帮着去找了,整整一日过去了,找羊者晚上在邻人汇合,杨子问,谁找见羊了?都说没有,杨子惊讶不解,邻人却说,歧路中又有歧路,我等不知所以,只有回来了!”
“歧路中又有歧路。”
姬丹略有所思。
张良接着说道:“所以,张良认为,这歧路可以亡羊,亦可以亡国,目下,燕国正当歧路,燕王以为然否?”
燕王喜闻言。
顿时惊悚地问道:“公子良,我燕国的歧路何在?”
张良接着说道:“燕国诚如赵太子所言,却有盖压天下之势,然张良来看,燕国却无霸业长策,此歧路一也,西有强秦大业,南于齐国纠缠,何去何从,了无决断,此歧路二也,大道多歧路,若有所贻误,一步出错,燕国就会纷扰不断,日渐沉沦,殷鉴不远,魏韩之衰落,也只在十余年也。”
燕王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燕国和赵国联手,便是一步错,然而就会让燕国陷入纷乱?”
张良所言,前半部,大家都听的懂,但是后半段,众人也不由联想到,此时和赵国的联军的事情。
张良点点头道:“燕赵之长,赵太子寥寥数语奚数囊括,可谓精当,然而其之言燕赵之长,不言燕赵之短,以长而弥短,却不知燕赵之短足以抵消其长也,如此蒙蔽视听,岂不是陷燕国于不义。”
赵嘉顿时骇然,惊怒到:“公子良如此言而无据,实乃谬言!”
张良说道:“言而无据?既然如此,那张良便说于你听,赵国虽号称中央之国,但百姓五方杂居,而且轻浮不好治理,以至如今国家的号令无法贯彻,我曾在李牧将军麾下数月,除了李牧将军,张良看到的便是你赵国赏罚毫无信用,如今的赵国难道地理真的好防守吗?你们的赵王难道真的可以像曾经的赵王一样将百姓的潜力发挥出来吗?有此可见,这一切的表现都是一种亡国的形势罢了。”
张良看着赵嘉,继续正色地说道:“燕赵之短,旧制立国,未曾变法,七大战国,韩楚齐韩秦已经先后变法,唯独燕赵两国未曾变法,个别而论,赵国由三家分晋立国,确实如你所言,赵国陷于军争,无暇变法,算是半新半旧,燕则如酒坛老酒,虽有潜力余香,但丝毫未动,若非地处东垂之边,又有赵国相隔,早就被韩魏所吞,如今,两个旧国蒙蔽视听,共同去抗新秦,张良来看,本有其他办法抗秦的燕国,此举无异是自缚双手,引颈自戮而已!”
张良的话如一惊雷,炸的朝堂噤若无声。
让人心寒胆颤。
张良的意思,简单易懂,燕国现在去和赵国联手,就是自寻死路!被赵国给拖下水。
燕王喜都不由骇然的仿佛痴獃一样锒铛跌坐。
内心裏,他是赞同张良的,因为他这一生就没赢过一场战争,全靠先王余威!
朝臣们时而点头,时而叹息,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赵嘉哈哈一大笑起来。
声音充斥着在整个大殿之中。
赵嘉似乎半点不惧,说道:“不错,生死攸关,不能踏错一步,公子良之言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赵嘉钦佩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