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张良说话。
秦舞阳立刻走了出来,对着姬丹拱手道:“太子,张良文弱一书生,如何刺杀得了秦王,如果真要如此行事,秦舞阳愿刺秦欲咸阳宫,而且,就算燕为秦国所逼迫,燕若能容张良,张良便居于燕国,若是容不下,那便送往他处,让秦国自行去抓,于燕国何干?”
张良愣了半刻,声音低沉地说道:“秦兄,不必在说,这是秦国的条件。”
秦舞阳继续道:“张良,你是我带来燕国的,岂会让你来承担燕国的社稷,这是那般道理。”
张良怒吼道:“可我如今也是燕国的上卿。”
“你!!!”
秦舞阳怒道:“张良,你也未免太过天真了,刺杀秦王,别人可行,唯独你不行。”
秦舞阳接着道:“你是秦国要的人,送你去秦国,你便是阶下囚,你的身份如何接近的了秦王?到时,你还未见嬴政,他便会一声令下,你便人头落地,何来刺秦?”
樊于期说道:“秦舞阳,此次,我燕国献地,必须要送上地图上殿,而张良虽然是秦国的仇人,但非我燕国的仇人,不仅不是仇人,张良更是我燕国的上卿国士,此番献地,我燕国无奈被迫答应,但敬献地图之人的身份,为何不可让张良担任,既然张良能担任,那为何不能上殿?”
“秦国确实要张良,我燕国不会给秦国,因为张良会以国士的身份离开燕国,天下人看来,燕国并没有放弃张良,但是,天下人都知道,秦国是一定会杀了张良,可张良一日不敬献地图,秦国便一日不敢动手,一旦张良上殿,便可一举刺秦,为天下消除祸患,虽然舍身,但也成天下大义,为天下敬仰,秦王一死,韩赵魏,必然死灰复燃,天下再次七国并立,千百年后,亦会传扬张良刺秦之名,此事,就是我,也愿意去做。”
樊于期的话。
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燕国没有放弃张良,反而让张良作为国士入秦。
秦国要对付张良,那就是秦国自己的事情了。
于燕国就没关系了。
而且,即便要对付,也必然是在刺秦以后,那时,秦王或许都死了。
张良面无表情,但眸子的火光,也确实开始熊熊燃烧,人都惧死,但是,他一想到,秦王政能亲手的死在他的手里,这样的场面,顿时让他浑身沸腾。
秦舞阳立刻咬牙道:“不对,不对!!!秦国知道张良入秦上殿献图,秦国安会不做防范!”
樊于期接着说道:“谁说上殿的张良就一定要叫张良!以假乱真,以真换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
张良不由目瞪口呆。
樊于期道:“敬献地图的乃是真的张良,难道就要不能叫其他名字?至于国士张良,只要秦国接受了地图,我燕国便绝对送到秦国,可是,那个时候,秦王一死,还理会得了这些?”
秦舞阳无话可说。
秦舞阳面容扭曲,道:“可是,刺杀了秦王,秦国怕是要灭了燕国!”
张良顿时道:“不会!因为,秦王是张良杀的,是韩国的余孽杀的,和燕国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张良自己的主张,于燕国无关。”
张良停顿了一下,道;“此计,当真绝妙,可解天下之患,亦解燕国之难,亦报张良之仇,唯舍张良一人性命,试问,还有比这更好的计策了吗。”
众人纷纷垂头。
秦舞阳更是难掩愧疚。
姬丹眼角泛起泪花,道:“公子良真上卿也!奈何燕国危难,竟使公子秽行隐身,此无奈也。”
张良是秦国点名要的,燕国岂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既然如此,那就刺杀秦王,秦王一死,万事皆休,不仅杀了秦王,秦国即便要怪罪燕国,可燕国也有话说。
因为这是张良自己隐藏不住仇恨,自己杀的。
至于张良在燕国的名字,确实早就改了。
现在的张良,在燕国的名字叫荆轲!
也是为了瞒过秦国间人的耳目!
张良走上前来,此时,两眼已然散发着冷然的光色。
张良稽首道:“太子,张良愿刺秦!”
姬丹垂泪道:“是孤对不起你。”
樊于期叹了一口气,道:“公子良大义,你放心,此次我燕国送你去秦国面见秦王,会要求秦国以九宾礼相迎,到时,必能助你杀了嬴政。”
九宾礼乃是周王朝会见天下诸侯最大的礼仪。
九宾便是指,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九等宾客。
而且,九宾不能携带兵刃上殿,不能带甲士上殿,以展示王朝对天下诸侯的礼遇。
那个时候,秦王虽然有兵刃,但却是礼仪性的秦王剑。
根本就难以用来对敌,而且,秦王剑极长,短时间,剑都难以拔出,若是张良突然杀出,根本就来不及防御。
近距离下,有死无生。
秦舞阳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定,立刻对着姬丹拱手道:“太子,张良是我带来的,如今,为了燕国去刺杀秦国,秦舞阳岂能甘居人后,此次刺秦,秦舞阳愿意作为副使同往!”
姬丹心中大为震惊。
要知道,这可是有死无生啊。
秦舞阳作为秦开的孙子,在燕国也极有威望!
姬丹也不想秦舞阳去。
张良感动的看去,想要劝说。
秦舞阳却阻止,对着姬丹说道:“张良刺秦,秦舞阳作为副使,才能让秦国消除疑虑,对刺杀嬴政便多了一些把握,若是张良没有得手秦舞阳也可助其一臂之力。”
樊于期顿时怒道:“不可,张良是张良,荆轲是荆轲!你若出手,至燕国于何地?”
樊于期立刻转身,对着姬丹跪地道:“承蒙太子多年厚爱,燕国危难之际,在下岂能贪生怕死,兄长愿于张良同往,为除天下之患,有死而已,何惧之有!!!”
“兄长,你!!!”
别说是姬丹,就是他人都极为意外。
樊于期接着说道:“太子和张良,都有苦衷,若是这般,他人还以为张良是被太子所逼迫,可是,若是兄长前去,何人可说?这都是为了苍生,还请太子答应。”
一时间。
姬丹感动的泪流满面。
张良也不由看着樊于期,道:“张良,多谢了。”
……
堪堪暮色时分,燕国君臣终于抵达了事先约定的易水河谷。
张良和樊于期在青铜轩车的八尺伞盖下遥遥望去,只见血红色残阳一片白衣随风舞动,心中不由怦然一动。
只见河谷小道便都是白茫茫的一群人。
那都是相送的燕国百姓。
而太子丹和燕王喜的心腹大吏们也同样白衣加身,白冠盖顶,肃然耸立在河谷边缘。
张良看到这一幕,不由生出一股悲壮之情。
张良忽然一声大笑,道:“此乃荆轲之幸也。”
可是,整个河谷只有潇潇风声,没有人跟着笑。
姬丹从身边的盘子上拿出两盏酒,放在了樊于期和张良的手中,含泪道:“孤为二位壮行!”
张良久久未饮。
大笑道:“在下生于人世,从未有过祭祖,这酒,就让在下敬给祖宗吧。”
他的目光遥遥看着南方的韩国。
终于有了一些哽咽,一樽燕酒洒满易水之畔。
泪水涌流,张良片刻间,心头一震,举起衣袖一抹而过,随即便和樊于期爽朗离开。
身后,燕国大使延绵一片,着着出了上谷!
风萧萧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