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怀心思,向嬴政告退了一番,便娓娓离去,独留李斯一人。
嬴政问道:“人来了?”
李斯缓言含笑,说道:“夫人乃是大德之人,岂会违抗王令!”
嬴政翻了李斯一个眼睛,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寡人去看看她。”
嬴政带着人,很快便来到晴雪宫,不等人通报,便拜了拜,喝退了众人,独自推门进了大殿。
晴雪宫乃是甘泉宫的偏宫。
其精致乃是咸阳宫中少有的别雅之地,宫中亭苑有着工匠打磨的山石绿水,乍一看去,到是少了一些秦王宫的庄严,多了许多巴蜀的風采。
此时,陆采薇和怀清二人正在亭中笑语之间,忽然,瞥见了缓缓到来的嬴政。
二人相继从亭中走出,纷纷盈盈拜下:“妾身拜见大王!”
嬴政看着怀清和陆采薇,笑道:“有七子相伴,怀清到也少了些寂寞。”
怀清面色微红。
蓦然不言。
陆采薇莞尔笑道:“大王特地将晴雪宫赐给了姐姐,姐姐又怎会寂寞!”
陆采薇的话无疑也让二人面色纷纷一僵。
眼见二人似乎有话说,陆采薇便以时辰为由,告退而去。
独留二人垂立在荷塘边,半晌无言。
嬴政率先开口道:“夫人,这座晴雪宫本是当年,李冰按照巴蜀之风貌所建,寡人虽未曾去过巴蜀,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风貌,若是夫人住着不惯,寡人可以再命人进行改制。”
怀清抬头,看着嬴政,娓娓说道:“怀清乃是穷乡之女,岂敢当大王如此费心费力,妾惭愧!”
嬴政笑道:“夫人太过自谦,夫人虽自比穷乡之女,但在寡人看来,夫人今日何尝不是如那得翼垂天之云,不振焉知不可高飞?”
怀清看着嬴政,道:“大王这般说,怀清真不敢承受,得翼之云,振翅高飞,此乃功德国士,战国以来,也仅仅数人可以如此而言,就说当世,也只有秦侯一人可以相言,妾身无功无德,岂敢当大王如此赞扬,再说妾身也只是一女子,更是……寡妇,怎能如此与国士并论,岂不是让国士寒心?”
怀清的声音越来越低。
看到嬴政半点不说话。
接着说道:“妾受大王良人之爵,古无一例,若是让妾一个寡妇受此尊位,于秦国不详,妾怎敢安心受此封赐,妾恳请大王收回成命!若是怀清言语冒犯,还请大王降罪。”
嬴政缓缓走了两步,看着亭台楼榭。
似在考虑。
忽然,嬴政的笑声传入怀清的耳中,道:“夫人心中有惑,不吐不快,寡人若是因你的几句话就降罪,那于昏君有何区别?”
嬴政转过身,看着怀清,说道:“夫人帮助我秦国得到天下之重器,何以见事却如此迟缓呢?”
“见事迟缓?”
嬴政说道:“古无一例?但夫人可知天有四时,人有代谢,功成者退,后来者进,自古以来,何来女子不可为国士的道理?夫人以为然否?莫非,在夫人看来,商可因妲己而亡,周可因褒姒而亡,那我秦国难道就只能遵循老路,怎不可在史书写下,秦却因怀清而振兴的故事?”
嬴政转而接着说道:“夫人可知,在寡人心中,一直有一件憾事!你可愿听寡人于你说说。”
怀清微微点头。
嬴政接着说道:“五百年来,天下强国功臣莫过于越之文种,楚之吴起,秦之衞殃,然而,这三人皆功成惨死,余恨悠悠,细究三人政行,皆是以建功之才有余,立身之道不足,虽有功业刻于史书,终无大德流传后世,诚为寡人之憾事。”
“寡人时长在想,若是这三人功成而能身全,名士之大德也,功成身死,是为小德,无功身全,是为无德,恶行遗臭,等而下之,大丈夫建功立业,当以全身而终为上,功成身死,于寡人所思,相去甚远,所以,寡人虽有灭六国之心,却无诛杀忠君爱国之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