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潜能无限,确实是有一种叫作天赋的东西。不过天赋再好没有相应的历练和养成的环境,那么有再好的天赋也可能是能力平平。不同的经历总是会有不同的性格和才能,若是只要有天赋就能成为大才,那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
季布是一个很有战将天赋的人,在被提升为左协统领之后,马上能够控制好部队就说明了这点。可是他的经历太少了,作战经验也只是经过南郡扫荡战中那一些没什么难度的经验来累积。
连续的胜利,不管是大胜还是小胜总会使人变得骄傲,季布若是在攻击武岭粮仓时能更加沉着一些的应对,不是那么求功心切的话也许依然会战败,不过不会是这种大败。
相对于季布的表现,吕哲在这一战倒是发现了陈宣的能力,陈宣能够提议从后山偷袭并且在经历大败后还能保持冷静,已经很能说明陈宣至少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陈宣是出自蓝田大营的武人,有这样的表现只能说是正常,不过也让吕哲对蓝田大营出身的军官心中更期待了一些。
骆摇等了半天,见到出来搭话的不是秦军主将,而是一个衣甲破损的秦将不由感觉是受到侮辱。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要力拼来回击秦军主将的侮辱,可是现在力拼除了自己白白送死还拉上近两千部下陪葬,也就极力忍耐了下来。
“我还不能死……”骆摇脸色非常难看:“在还没有光复祖先的荣耀之前绝对不能死!”
季布孤身靠近还在抵抗的百越守军,他已经能看清敌军守将的面容,仔细看去敌方的守将大约是三十来岁,皮肤黝黑有着一脸的绕腮胡子,那双眼睛犹如铜铃般大小,倒是一副骁勇的模样。
骆摇却是没有心思观察季布长成什么样,若是秦军主将他倒是会有这样的心思。现在,他认清出来搭话的是之前的手下败将,心裏虽然极力忍耐却也不免有些鄙夷,语气之中难免会有些不屑。
季布被一阵嘲讽有些脸红耳赤,不过可能是由于战败底气不足,或者是吕哲一再的倚重收敛心性却也是没有动怒,等待骆摇说的差不多了,他才问:“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骆摇请求对话当然不是只为了说那些,他乜视一眼季布,道:“还请秦军主将上来说话。摇有心请降,你方主将已经无需再做侮辱。”
吕哲早早就在观察敌军有没有弓箭手,发现敌军全是近战兵,避免夜长梦多似乎只有快点解决完目前的事情,也好快点回军临沅。他对旁边的翼枷说:“小心敌方使诈,你拿个盾牌带人跟我一起来。”
翼枷直接向旁边的袍泽拿过一块盾牌,几个人护着吕哲缓缓向前。
骆摇看见吕哲那么小心自己的心裏倒是赞叹了起来,他认为秦军的主将倒是思考周到,不会因为获得大胜就自满自大,竟然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一时间倒是觉得自己输得不冤枉。
吕哲看着说着一口地道楚音的骆摇:“报上名来!”
骆摇倒也配合:“我乃越王无疆第八世孙,摇。”
必要的手续完毕,吕哲径直道:“你方战败已经无法避免,尽快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承诺,你们配合的话不会在你们投降之后杀俘。”
骆摇却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加入您的麾下,让我追随您共立伟业。您伟业达成之日,还请赐我一块封地,允许我延续越国的宗祠。作为回报,我将告诉您百越的北侵计划,再为您攻略黔中立下功劳。”
有些意外,有些诧异,吕哲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越王无疆?似乎是越国最后一个国主,在他主政的时候越国被楚国灭掉。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越国是在东海郡一代,也就是现代的浙江那边。骆摇是怎么来到黔中郡,也就是现代湖南这边的?
心裏思考了一下,吕哲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了解百越的人,也急需了解百越的北侵计划,只是他不清楚骆摇说的是真是假,又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眼前这支敌军想要歼灭是会花一些功夫,不过也就是挤压着让弓弩手过来放箭罢了,想要歼灭不过是弹指之间。不过嘛,这一战除了劫掠粮食之外就是捕获人手,能多抓点战俘显然更好。
一个活着的敌将比一个死了的敌将要有价值的多,与之了解百越的北侵计划,那些飘渺的吸引百越加入己方军队和攻取整个黔中郡倒是次要的。
吕哲缓缓地说:“放下兵器!”
骆摇定定地看着目光坚定的秦军主将,他眼中的秦军主将十分年轻,身上也没有多么凶悍的气质,应该说的话更像是一个文官多过于武将,不过看种种举动倒是显得睿智。他叹息一声率先丢开兵器,随后是一片兵器落地声,近两千的百越守军也投降。
吕哲向旁边的季布说:“你带人押送那些降兵回去临沅。”
季布已经没有早前的意气风发,他现在的气质变得有些内敛,恭敬应“嘿!”随后默默做事去了。
吕哲又看向陈宣:“我予你调兵的权力,除了我的亲兵甲士,你可随意调动武岭的部队。你先将这裏的防御工事修补一下,等待后续的辅兵到来再完善工事。”
陈宣表情露出大喜的模样,他怎么能不知道主将要重用自己了呢?当即十分恭敬地行礼:“嘿!”
吕哲又看向翼枷:“挑选一些武士近身保护我。”
翼枷心裏有些无语,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吕哲这么惜命呢?不过倒是十分赞同这种做法,转头点了一些名字,被喊到名字的人自有一种彪悍的气势。
这时,吕哲才对站在远处的骆摇招了招手:“你过来。”
骆摇的身材并不高大,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不过身体看去十分的强壮。他十分清楚吕哲还不信任自己,过来时主动保持距离,恭敬的行礼:“请您差遣。”
吕哲见骆摇主动保持安全的距离没有靠近,心裏倒是觉得这个百越守将是真的要降。他试探性的向骆摇走了两步,发现骆摇的眼睛没有闪烁,等待走近了骆摇依然是恭敬行礼的姿态。
真正确定骆摇是真的要投效没有歹意,吕哲才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请降。可知道战败投降和主动请降是不同的待遇?”
骆摇苦笑,艰难地说:“这种情况请降投效您还这般戒备,若是主动请降……您会相信吗?”
吕哲扪心自问是不会相信,他愣了愣心想:“我是一个多疑的人吗?”,自己没想出一个答案,对着骆摇说:“也罢,你且说说百越的北侵计划。”
骆摇看了看旁边保持戒备的武士心裏再次苦笑,他觉得想让吕哲真心相信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他先是犹豫了一下,期许道:“其实摇只是想要回到故居,在那里建一座宗祠。”说到这自己停了下来,再次叹息之后,“译吁泽、长钦清被您俘虏,木木脽带着残兵逃回闽地。译吁泽有一位兄长名唤译吁宋,他是瓯越的族长,又是各方部落联盟酋长。译吁宋得知十万联军在南郡大败,译吁泽被俘之后十分震怒,几个月来一直派人联系多方部落,又在黔中大量囤积粮草……”
吕哲听着骆摇缓缓的叙述心裏也慢慢对百越的内部有了一个概念,百越果然不是铁板一块,是以部落联盟的形式来组成。这种部落联盟并不是国家,译吁宋想要出兵只是一道命令无法调动兵力,需要派人或者亲自去说服那些部落首领。
百越内部的构造也远比想象中来得复杂,除了译吁宋这支部落联盟之外,还有如闽越的这个部落联盟,而闽越的联盟酋长是叫驺无诸。一支也有“瓯”字的部族叫瓯骆,但是瓯越与瓯越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部族的首领名字叫开明泮。已经出现过的桂越也是百越之中比较大的一个部落联盟,长钦清倒是这个部落联盟的酋长,现在长钦清被俘,桂越失去酋长短时间内处于瘫痪状态。
以上那些是百越之中部众较多的一些部落联盟、部族,除此之外还有数之不清没在任何部落联盟,又不属于大部族的百越部落。
像是骆摇的部族吧?其实他包括自己的族人被称呼为瓯越也只是一个统称,其实他们与真正意义上的瓯越人并不一样。他们之所以被称呼为瓯越,只是代表他们加入以译吁宋为首的联盟部落而已。
“开明泮?你是说他是原来蜀国的王子?秦国灭蜀已经一百多年,他还活着?”吕哲有些咋舌,特别是听说这个蜀国王子带着部族一直逃到遥远的南方,大概是现代越南那边定居时更是显得讶异。
骆摇被问得一窒:“呃,瓯骆的首领一直都叫开明泮,摇也不清楚是不是那个蜀国王子。”
“哦……”吕哲猜测,开明泮应该不是名字,大概是那个部族首领的一种称呼,比如罗马的皇帝就不叫皇帝,而是称作奥古都斯。他问:“那么百越有多少口众,或者说译吁宋这次北侵能够出多少兵力?”
骆摇倒是有问必答:“现下译吁宋已经集结起六万多的兵力,除了黔中郡有两万三千人之外,余下的部队还在南方更遥远一个叫镡城的地方驻扎,他们在等待后续的部队。译吁宋为了说服闽越发兵,他亲自去闽地的闽中城见驺无诸。如果能说服驺无诸,译吁宋应该能得到三万左右的闽兵。除了闽越之外,东越、南越的部族也应该会出兵,只是无法确定兵力多寡。”
吕哲一听却是觉得有些不对,译吁宋从那么多地方调集兵力和请求各族出兵,范围至少有上千里,那么怎么可能在两个月之内集结好部队呢?
骆摇听见吕哲的提问有些郁闷:“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到译吁宋会在两个月之内出兵,这个消息是错误的。译吁宋的北侵计划是在来年的秋季,而不是在今年秋季。”
也就是说吕哲的估算出现错误,他听到是明年有些松了口气,不过也没有完全相信骆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