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黎太尉的理由冠冕堂皇,他们是为王前趋地天子兵,自当在王驾亲临前,把道路扫清。但阮福清楚,如果不是黎太尉的儿子陷在了来袭的贼军中,以他的胆量绝不会一下派出四千人,而只在清化城中留下两千的守城兵。
‘两眼一抹黑啊。’阮福心裏有不详的预感,他派出地三批侦骑到现在也没有一人回返,多半是凶多吉少。敌军的情报封锁如此严密,其战力、组织定然非同小可,绝不是一般贼人。他出兵前也猜测过敌军的来历,占城、真腊、东海、大宋都猜了个遍。但现在看来,占城、真腊可以排除了,他们绝无如此能力。而大宋,要想攻打交趾,直接从北面过来就行了,没必要绕道清化。
至于东海——阮福眉头一下紧皱,此次出兵,主因就是源于东海。不过东海出名的是来往于海上的商队,而阮福见识过的,也只有东海的商船和军械,虽然比交趾要强上许多,但其真正战力,却如同藏在云雾中,根本看不分明。
阮福又叹了口气,连敌人是谁弄不清的战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敌军越是神秘。他地心中越是无底。他顾视左右,官道两侧各有一队战象在行进。战象庞大的身躯趟开前方地荒草灌木,在身后留下一条宽敞地道路,同时右侧的象队也在松软地水稻田里走得极稳,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止它们前进。
现在也只有这批战象能给阮福点安全感。如果敌军真的来自于东海,那他们从没见识过地交趾象阵,肯定能给他们个惊喜。他再次抬头看天。即将来临的暴雨并非全然是坏处,战象畏火。但一旦下雨,可就没有什么能阻止象阵前进了。他并不认为敌军有能力在半天内就挖好防象通过地壕沟。
阮福一催坐骑:“加快行军速度,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北港!”
“第一营遇敌?”当赵瑜下船登陆,听到赵文向他转述陆贾发来的紧急军报时,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只是平平静静地问道:“敌军有多少人?”
“四千!”赵文说话间有些难堪。这数千突然出现的交趾军并不在他计划表中。他本以为清化府中兵力不济,可以趁虚而入。却没想到清化城中竟然有能力派出四千人来收复被占领的港口。
“四千啊?不知陆贾那小子能不能对付的了?”赵瑜的语气很轻松,完全没有替第一营担心的样子。
“应该没问题。不过陆贾也请求把第四营早点调上去!”
赵瑜回头看看身后地港口,那里还是一片混乱。陆贾率队出发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但第四营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下船。这座距离南桑河(注1)入海口仅仅三十里的港口,虽然是清化府唯一的出海港,但仍然小得可怜,水深也不够,东海的海船根本进不来。浅底的车船虽然能停靠,但三条车船就已经把港中泊位都占满,要把一个野战营的人员物资全卸下来,至少要两个时辰以上。“先派一个指挥上去支援好了。剩下的跟着大队走。”
赵文把第四营地都指挥使唤来,下了令箭,传了命令。很快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就跟随着军旗。顺路向南急行军而去。
“一千对四千。”赵瑜抬头看看阴云压顶的天空,黑沉沉的云底似乎伸手可及,“以交趾人的战斗力,就算没有火炮,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是……看起来今天进不了清化城了。”
“明天、后天怕是也不可能。”赵文自嘲的笑道,早知道他就不在众将面前说那句蠢话了,“能派出四千人出战,城内至少会有相同数量地兵力留守——没有那个将领会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蠢到倾巢而出的——有五千人守城,又无法偷袭,就算有炸药、火炮。攻打起来恐怕仍是会有些麻烦。清化城中竟然有一万兵。看起来李乾德的目标不是占城就是真腊了。”
“不是真腊,而是占城。清化府是交趾南方重镇。要想攻打占城,必然要以此地为中枢。不过清化城中也没有一万人。派出四千人后,现在应该只剩两千兵。”赵瑜对上赵文吃惊的眼神,笑道:“这是刚刚从在这港中俘虏的交趾官吏嘴裏撬出来的,我也是下船前刚刚收到。”
“也就是说,清化城一开始就只有六千兵马?”
“如果是三天前,就只有一千多常备兵。但就在前天,出征占城的五千先头部队刚刚从上游三十里的胥浦渡渡河,进驻清化城中。现在陆贾他们遇到的,正是那支先头部队地大部。”
“这守港口地交趾官儿消息还真够灵通的,才一天多工夫,连进驻清化城地兵力数量都打听到了。”赵文有些怀疑。
“因为我们捉到的根本不是守港的小吏,而是昨日清化府派出来整备港口,以迎接李乾德大军的官儿。好像还是个员外郎,算是交趾高官了。”赵瑜解释道,“胥浦渡也不大,李乾德的五万大军要想早点过河,还得把这个港口利用上。”
“李乾德?!”赵文惊问。
“是啊,正是李乾德。此次交趾出动五万大军、八百战象,由他亲自统率,南征占城。我们不用再去攻打升龙府了。只要占了清化城,李乾德会自己送上门来……”赵瑜笑得眯起了眼,“这叫守株待兔!”
注1:即为现在的朱江。朱江流经老挝、越南,在清化省入海。是越南中部重要的出海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