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瑜沉吟起来。不能不说这是个好建议。现在岛上的金军,仍有万多人,比起他手上的兵力,要多出两倍。能一举解决他们,当然是件好事,总比慢慢消磨时间,等他们耗尽士气要好——至于粮草,估计是耗不尽的,完颜娄室既然已经开荤吃人,凭他手上的民伕数量,精打细算点,说不定能吃到冬天——赵瑜当然没心情耗下去,他早就打算过上几日便出城邀战,把岛上的金人彻底歼灭。不过……若能以更轻松的方式取胜,他也不会介意。
“大王!臣有一言。”黄洋出列道。他资历太前、官位也低,本没有入厅地资格,但他是职方司东北房主事,满肚子的情报对赵瑜等人作出决策也有参考作用,故而得列队尾。
赵瑜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认出来这张猴儿脸,“是黄洋罢?”
“正是微臣。”黄洋低头道。
“我记得你。”赵瑜点头道:“这两年东北房做得不错。上报的情报整理得有条有理,事料详略得当,地确是用心了。今次一战,有许多地方都是靠了你们的情报,东北房确有大功。”
赵瑜一夸,黄洋大喜:“多谢大王夸赞!”
“好了!”赵瑜摆了摆手:“你有什么要说的。”
“微臣只是想说,这些人会不会是诈降?”
“诈降?你从何得知?”赵瑜反问道。
黄洋躬身道:“微臣半年前曾买通了同知东京留守事高桢地手下。把南部辖下的官员名单都抄了出来。耶律耨里、大抃、高彪这些辽阳高官的告身文牒、名籍宗卷,微臣这裏都有副本。高彪仅是渤海千户。可以不论,但大抃是猛安兼同知东京留守事,其地位在投金的奚人中排在前几位,深得金主信重。而耶律高八、耶律耨里更是完颜娄室当年亲自招降,推荐在完颜斡鲁麾下。这样地人若说他们会为金人尽忠效死,当然是不可能——不然也不会降金——但被困才不过几日,便接二连三的前来归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朱聪摇头:“此一时彼一时。金人已陷入绝境。若不归降,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完颜娄室自己心裏也必然一清二楚。这些外族,当然不会跟着女真人一起殉死。望风而降地事,难道高彪、大抃、还有两个耶律,以前没有做过吗?这些人识时务得紧,见风色不对,便会迎风转向,他们来请降。有什么值得奇怪?难道人肉有那么好吃,值得他们在金营中多留几天?”
黄洋麵对比他高上数级的朱聪毫不退让,今天是他第一次站在赵瑜主持的军议中,以后也不见得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要把握住。他反驳道:“高彪、大抃他们地妻儿家室都在女真人手中,他们为什么不顾忌着?我们不是女真。占据不了辽东,这一点他们很清楚,如果现在投降了,不可能会有衣锦还乡地事,更不可能帮他们救出妻儿。他们想要投降,总得会再三考虑之后方会行动。而且,他们来得未免也太整齐了一些,所有的外族部将都来请降。正常情况下,总得有一两个优柔寡断地罢?”
“事到眼前,谁还会顾忌着家里的婆娘孩子。婆娘死了可再娶。孩子死了可再生。只要还活着,总有为他们报仇的一天。若是现在死了。婆娘孩子可都要跟别人姓了。”朱聪哈哈一笑,“黄主事,你应该听说过罢,女真人这裏可是没寡妇的!”
女真人风俗是兄终弟及,或是子承父业,不论是财产还是女人,兄长死了,弟弟可以继承,父亲死了,儿子也能娶庶母。说起寡妇——尤其是年轻、还能生养的——女真族中的确没有。
赵瑜摇了摇头,朱聪天性凉薄,这种思维方式很正常。不过要推广到所有人身上,那就有问题了。黄洋顾虑得有道理,高彪、耶律他们的确不应该来得这么快。他也是太乐观了,虽然攻城不克,又被困岛上,但娄室虎威犹在,手上兵力也充裕,的确不该一下出现这么多叛将。
不过,赵瑜看了看厅中,见黄洋仍要反驳,便出言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说了!”在众将校面前,让一个连校尉都不是地小军官与参谋部作战司主官顶牛,不是件好事,“在这裏凭空猜测,也猜不出个一二三四!人心难测,黄洋,你能保证高彪等人一定不是真心投降吗?!”
不给黄洋回话的机会,赵瑜继续道:“我早说过多少遍,现在再说一次。打仗也好,谋划也好,一切以我为主。敌人想什么,干什么,都跟我们没有关系。把自己的事做好,让敌人跟我们来转,局势自然会向我们所希望的方向转动。管他是不是真要投降,我们没必要把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传我的命令,向完颜娄室下战书,后日巳时,城外十里亭决战。”
抬手阻止要出言反对的几个将校,“如果高彪等人是真要投降,这正是他们效忠地机会。如果不是,那就把他们一起干掉!”
赵瑜的视线投向门外的士兵:“正好让我的神机营见见世面!”